」
我看著鏡子里面色紅潤的自己,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生病了。」
他語氣一變:「詩詩,老師知道你心里有氣,但你還年輕,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我打斷了他:「我還年輕,但我知道偷竊是不能做的,知道包庇是不能做的,知道沆瀣一氣是不能做的。有些人比我年紀大,卻不分是非,這才可悲。」
劉導氣急敗壞:「張詩詩,你要知道,你現在還沒畢業,你的畢業證學位證,還需要學院頒發。」
這已經是明目張膽的威脅了。
輿情發酵到這個地步了,他居然還要護著陳雨薇。
不想著解決問題,反而要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真可悲。
我說:「劉導,學位證是教育部頒發的,沒有人有資格扣留。你們把我逼到這個份上,就別指望我回頭了。除非撤稿、讓陳雨薇給我道歉,不然,別來勸我大度。」
9
我有老鄉學姐在學校宣傳部做學生助理。
我那條推送發出去后的第四個小時,學姐偷偷給我打了電話。
「詩詩,你的事情,黨委宣傳部的部長也知道了。我下班之前,老師們還在討論這件事。」
我問:「他們是什麼態度?」
學姐說:「不好說。陳雨薇的爸爸是大教授,人脈廣,估計想讓你刪帖。」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不知怎麼,我依然覺得有點心冷。
電話那邊,學姐還在繼續講。
「但是呢,宣傳部的部長說,不急著刪帖,要先查清楚。如果證明沒抄,那無須要求你刪帖;如果證明抄了,就要處理陳雨薇。」
我莫名有點眼熱,仰起頭,淚霧彌漫。
學姐不知,講完之后又補充:「宣傳部和學生處的老師估計會來找你。
你呢,不要被情緒操控,要冷靜,爭取最大利益。我看這事兒,也不能輕易讓陳雨薇如愿。」
溫熱的眼淚滑到腮邊,我擦掉,不泄露一絲哭音:「謝謝學姐。」
她笑:「謝什麼呀,你受委屈了,我們都知道的。自己要好好的,啊。」
擦干眼淚,我拿出紙筆、新建了 Excel 表,仔細分析當前的處境。
我的訴求很簡單,抄襲的論文撤稿,陳雨薇跟我道歉。
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只有四方:
陳雨薇、學院、出版社、學校。
前面三條路已經被堵死了,目前輿論倒逼,學校不得不出面解決——
第四方出場了。
學校最在乎的是什麼?
是社會聲譽。
他們也許不在乎單個學生的利益,也不在乎所謂公平正義。
但社會聲譽受損,將讓學校「感到痛」。
那麼,我要做的是,牢牢握住手里這唯一的一張牌。
分化學院和學校的利益,把自己和學校緊緊綁定,明確在這場事件中,從始至終的罪人只有陳雨薇一個。
足以擊垮陳雨薇的東西是什麼呢——
是抄襲論文,是違規入學,是違規獲得轉專業資格。
至于學院試圖用來威脅我的——
學位、畢業論文、榮譽獎項。
且不說我壓根已經不在乎榮譽獎項了,就說學位和畢業論文,法學院的姑娘們給我支招,說但凡學院敢這麼做,我一告一個準。
學院可以偏袒陳雨薇,但法律絕不會。
所有的脈絡都已經理清楚了,白紙上已經滿是黑色水筆的印子。
我拿紅筆,最后在紙上重重畫一個圈。
圈里的名字,是「陳雨薇」。
10
宣傳部的電話果然來了。
來電的是一個溫柔的女聲:「喂,張詩詩嗎?我是校黨委宣傳部的許老師,現在方便來主樓一趟嗎,有些信息想跟你核實一下。
」
我合上筆蓋,說:「方便,這就來。」
掛掉電話,我扭頭,對上齊刷刷看向我的四雙眼睛。
啊,我的電話漏音,她們大概全都聽到了。
我遲疑了一會兒:「我得過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她們異口同聲。
在四個人剪刀石頭布分出勝負后,我室友陪我一起去。
臨走前,室友還指導了一會兒工作:「你們仨也別閑著。一會兒萬一談不攏,你倆就把這個推文轉發到所有平臺,給他來上幾輪。」
阿紅、阿橙和阿藍上來撓她癢癢:「你這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事實證明,我室友還是很有深謀遠慮的。
主樓小會議室里,氣氛不算融洽。
學生處的副處長過來了,宣傳部的部長過來了,我們學院的黨委副書記也過來了。
窗邊坐著陳雨薇和她爸爸,正在給他們倒水的,是劉導。
一看到我們,陳雨薇就顯得很憤怒:「都是你們干的好事!」
喲。
這可不像是要「好好談談」的架勢啊。
我毫不客氣:「誰干的好事啊?是我偷的別人的論文?是我包庇的小偷?有點廉恥心,行不行?」
陳雨薇眼睛一瞪,還要吵,卻被她爸爸攔住了。
陳教授的金絲眼鏡下,是耷拉著眼皮的年老的眼睛。
他放下茶杯,不緊不慢道:「都是同學,沒必要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
我也跟著客客氣氣:「是呢,這不是學校說要處理問題了,我們就來了嘛。」
我室友也跟著委委屈屈:「都是同學,我們也給夠陳雨薇和學院面子了,如果不是被欺負過頭,我們也不想這樣呀。」
聽她拿腔拿調的,我簡直想笑。
她平時是個比我還彪悍的女漢子,這會兒裝綠茶,是特意裝給宣傳部和學生處的老師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