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媽媽驕傲的，不是你做的節目，而是你本身。」

那麼，我媽媽總是教我，要知恩圖報的。

所以，這是我必報的恩。

29

十幾分鐘后，我見到何金、何銀。

何銀躺在地上，身影單薄。

遠處，何金被那團黑影擊飛，又拽回，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離得近了，努力地平復呼吸，雙手合十。

我向著那團黑影，大聲地念誦。

「ka yi zeng lv，fo pin bin lo，run me e nai o……」

古老的咒語，讓那團黑影瞬間放過何金，像是凝固了。

我能感覺到，那團黑影，是在凝視我。

我怕極了。

但聽到電話里小宋虔誠的念誦，又鼓起勇氣，喊得越來越大聲。

「你為什麼要回來啊！」何金憤怒地大喊。

我根本沒有精力分神，因為那團黑影已經飛到我面前。

它將我層層地包裹住了。

我眼前一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被擠壓。

惡心得想吐，但全身都沒有力氣。

就連聲音，也很難發出來。

「放開她！」

模糊的視線中，何金沖過來，卻被黑影分出的一團黑氣揪住喉嚨。

我不敢去看，兀自念著。

ka……yi……zeng……lv……

聲音越來越低，氧氣越來越稀薄。

我幾乎已經絕望了。

卻聽到一個聲音：

「喂，喂，小舒老師。」

這是……韓嬌的聲音。

她的聲音，在那兩臺大功率的喇叭加持下。

響徹山林。

30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韓嬌的聲音好聽極了。

接著，沉默了幾秒。

再接下來，念誦聲，幾乎在我耳邊炸開。

ka！yi！zeng！lv！

fo！pin！bin！lo！

run！me！e！nai！o！

我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甚至可以想象到，所有工作人員在圍繞一個麥克，念著古老難懂的咒語。

在一遍遍咒語的籠罩下，黑影痛苦地在原地掙扎。

困住我的力量，越來越小。

結果，就在我重獲自由、身子落下的那一刻。

才發現，山洪早已如約而至。

我落在了湍急的山洪中，水流已經沒過了我的大腿。

我想走上岸，卻發現連維持平衡都很困難了。

疲憊的身子，疲憊的精神，疲憊的眼睛。

我已經明白，自己沒救了。

只是很奇怪，竟然沒有很害怕。

為什麼呢？

我猛地想到了原因，抬頭看去。

那里，何金、何銀焦急地看著我，大喊著什麼，都被我身邊的水流聲淹沒了。

「著什麼急呢。」我無力地笑著說，「我掛了之后，會來找你們的。」

這是我的最后一句話了。

下一秒，我被巨大的水流吞沒，躺在混濁的渾水中。

失去了所有氧氣。

31

水流中，我搖搖晃晃，磕磕撞撞。

下意識地睜開眼，竟看到何金、何銀飛速地飄在洪水中，向我抓來。

「干嗎啊？」

我說，「你又抓不到我的。」

可是，說出來，只變成一連串的泡泡。

又眼看著，那串泡泡被何金、何銀無比緊張的臉沖破，急速地沖到我的身邊。

我覺得很滑稽，竟然啞口失笑。

然而，下一秒，我的笑容，停滯在了臉上。

何金與何銀的手，抓住了我。

32

在那股大力下，我被拽出了水面，飄過河面，又被他們輕輕地放在地上。

窒息的感覺，仍未消失。

我還活著？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驚恐地看著他們。

不是說，只可以碰觸到親人嗎？

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

可我已經說不出話了。

只覺得渾身冰冷，意識漸漸地喪失。

視線中，何金、何銀對視了一眼。

他們握住了我的雙手。

「小橘，生日快樂。」何金淺笑著說。

小橘？我有些失神。

那是我的乳名。

只有爸爸媽媽才知道的乳名。

與此同時，我感到兩股熱流，從我的兩手傳來，溫暖了冰冷的身體。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我莫名地有一種感覺。

那是，靈魂燃燒的溫度。

33

我的意識，飄向很久之前。

視線繞過山野、平原、稻田。

看見城市的煙囪，「呼呼」地冒白煙。

我停留在城市上空，只覺得有很多情緒在我內心交雜。

我漸漸地意識到，那竟然是我很多親人的記憶，很多時空的記憶。

信息多到爆炸，它們像是無數的線條，矗立在天地之間。

而我捕捉到了，最粗壯的那幾條。

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碰到了。

34

1976 年，這座還未變得繁華的小城。

三個小孩，站在一間小賣部前。

店里，只有花生、瓜子和糖。

最小的姑娘，拽著最大的男孩的手。

「哥。我要吃棒棒糖。」

「不行，何小玉，你今天吃太多了。」

眉清目秀的男孩，眼睛轉了轉。

「哥，那我們去電影院逃票看電影吧。」

「不行，你會學壞的。」

「那去干什麼啊？爸媽好不容易不在家。」

「和我去看書。」

兩個小孩只好垂頭喪氣地跟在哥哥后面。

35

我看不太懂，于是奔向他們的下一個時間線。

1989 年，仍然是這座小城。

我竟然看到了年輕時的媽媽。

她站在火車站旁，等待著。

很快地，她大力地揮著手，說：「哥！」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驚呆了。

竟然是何金與何銀。

36

我怎麼不知道媽媽有兩個哥哥啊？

我反而更加疑惑，在時間線上頻頻地跳動。

何金上了大學，成了研究生，在讀博。

沉迷港片，妄圖做黑幫老大的何銀。

因為經常鍛煉身體，被一個武警撿到，走關系成了警察。

很快地，我的姥爺、姥姥去世了。

為了補貼家用，何金放棄了讀博，千方百計地賺錢。

何銀滿城地抓小偷，只為了快點兒晉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