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敘,我明天給你個驚喜。」
我強壓心中的雀躍,深怕沒忍住提前透露秘密。
「你明天到民政局等我,我們做第一對拿證的人。」
「蘇以,我給你買了禮物,你肯定很喜歡。」
我能想象他嘴角含笑,一臉寵溺的樣子。
我攥緊手機,忙不迭地點頭:「好,你注意安全。」
電話的忙音傳來,我沉浸在喜悅里遲遲不散。
閨蜜給我挑了無數裙子。
「明天穿這件,我家蘇蘇肯定要當最漂亮的新娘。」
「我給你請了婚禮跟拍,所以新娘快去睡美容覺。」
半夜,我又從夢中驚醒。
胸腔的鳴叫,在寂靜的夜里十分清晰。
黑夜濃稠得像墨,窺視的怪獸在暗中張開了血盆大口……
17
我一夜未眠。
陽光沿著窗柩落在我和江敘的相框上。
他藏在了陰暗中,我被光照得絢爛。
我伸手將照片扶正,我倆同時沐浴在陽光之下。
民政局外領證的情侶絡繹不絕。
我排在第一。
早上八點,大門開啟。
江敘未到。
「你愣著干嘛,走啊。」
「后面還等著呢。」
閨蜜笑著解釋,我拉著她讓開位置。
九點。
十點。
剛才還艷陽高照的天瞬間烏云席卷,風沙吹進了我的眼睛,手機摔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我心猛跳,像刀子直直地捅進我的心里,絞得我痛彎了腰。
耳邊聽到了江敘的輕喚。
「蘇以,對不起。」
「蘇蘇,怎麼了。」
我摁著胸骨,聽到了呼嘯而過的出警聲和 120 的聲音。
我唇瓣微顫,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分裂的江敘。
「我屏幕壞了……」
閨蜜像是有預感,強顏歡笑安慰我:「沒事,等下拿了證去換個新的,你這都舊成什麼樣了。
」
「是我,早就換了。」
這是我生日,江敘給我買的手機,用了很多年。
里面全是我和他的點滴。
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額角青筋一下一下跳躍,像頭小獸嗬嗬地喘著粗氣:「不能換,不能換。」
屏幕驟然亮起,江敘的名字躍入我眼簾。
我連忙接通,朝他撒嬌抱怨:「江敘,你遲到了喲。」
電話那頭陷入長久的沉默。
壓抑的喘息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沙啞的嗓子像吞了無數鐵沙子,刺得我耳膜生痛。
「嫂子,我來接你……」
18
那塊大石頭終究掉入深海,卷起層層巨浪。
我搖頭:「我在民政局等江敘。」
電話里壓抑抽泣的聲音震得我全身冷顫。
「你讓江敘接電話!」
哽咽倒灌入我五臟六腑,心臟炸裂。
我嘶吼著朝他怒喝:「你讓江敘接電話!」
「周警官,我求你讓江敘接電話,好不好……」
八月的炎風吹得我如墜寒窯。
周川滿身是血跪在我面前,仰頭悲戚,字字誅心:「嫂子……江哥……」
「在……醫院……」
我甩開他扶我的手,撩起裙子瘋了一樣往醫院樓上跑。
轉角處突然冒出個人。
我剎不住腳,撞到她身上。
「趕著去投胎啊!」
她猛地把我后一推。
我沒來得及急護住肚子,重重地跌在周川身上。
樓下租戶一臉兇相:「給我道歉!」
我強忍著微痛的肚子,視線緊鎖里三層外三層的急救室,慢慢走了過去。
那些圍著的人紛紛給我讓開道,他們臉上的表情好奇怪,沉重得我看不懂。
沉的像昨晚如墨般濃稠的黑夜。
「江敘呢?」
「我來找他,他還不出來。」
很久未見的老警察扶著我的手臂:「小蘇。」
我牙齒打顫,使勁擠出笑,雙手像攥住救命稻草一樣緊攥他。
「李叔,讓江敘出來,和我去領證,他說我們要第一個領證的……」
「他說過……」
老警察架著我走進那間冰冷刺骨的急救室。
房間里孤零零的病床上隆起,被小小的一張布蓋著。
潔白的布刺疼我的雙眼,掉落在外的手腕上系著我送他的兔子皮繩。
我腿軟站不住,胸間的悲憤將我淹沒。
我像無水之木飄蕩,手抖得不像話,伸手緩緩扯開那張千斤重的白布。
那張英俊的臉上全是裂痕,像屏幕一樣四分五裂。
蜈蚣一樣的疤遍布全身,無數刀洞裂縫。
創口自我心底生長,那種無以言表的痛,像成千上萬的鋼針扎在我的身上。
我從包里掏出孕檢單,麻木僵硬的手拿不住,掉了又撿,撿了又掉,終于,我穩穩舉在他的眼前。
「江敘,我懷孕了。」
「你要當爸爸了。」
「我不怪你失約,我們也不結婚了,你起來好不好。」
眼淚決堤般砸在他的傷口,我俯身去吻他額上縫合的傷口。
「江敘,我再也不任性了。」
「你起來好不好!」
老警察拉著我。
「江敘!你給我起來!」
你說過你會養我,此生無悔。
你說過你會平安回來。
你說過我們要在五星紅旗下舉辦婚禮。
江敘,你把好運全拿回去,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
19
我抱著他痛哭。
嗚咽聲恫入地府。
我憐惜地一寸寸摸著他的裂痕。
「江敘,你痛不痛!」
老警察欲言又止。
看著他一身傷,我也能想到他的痛楚。
腦海里又浮現出江敘年少的樣子。
「男人受點傷算什麼,流淚比流血還痛!」
我幾欲哽咽,貼著江敘的臉:「你不痛是嗎。」
「因為你說過,你肩負使命,頭頂著榮光,五星紅星的光輝會將你的痛苦一一撫平。
」
「這些傷,都是你的勛章。」
但是。
江敘。
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