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知道啦?」他姐停下手里的動作,看了我一眼。
「嗯,我看他最近一直沒提,來問問你看,好心里有個底……」
我含糊其辭地混了過去,老舊的油煙機發出「嗡嗡」聲,恰到好處地掩蓋了我聲音里的情緒,手心被尖銳的指甲戳得生疼。
「害,你別多想,公務員沒考上小耀也挺難受的,得虧前陣子那個事業編面上了,雖然是在鄉鎮上班,好歹算個鐵飯碗,不影響后面考公務員的……」
可能是怕我「知道」張耀沒考上公務員有想法,他姐「迫不及待」地跟我列舉了考上事業編也不錯的優點。
她哪里知道,我其實連張耀是什麼時候想考公務員的都不清楚。
「那很好呀,事業編呢,這麼好的消息,他也不和我說……」我渾身顫抖,咬牙切齒。
「是吧,小耀還嫌待遇太低,我讓他先去做,以后看機……」
神色驕傲,洋洋得意。
「姐!」
張耀驚慌失措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他姐看了看張耀,又看了看我,反應過來,「你誆我?!」
「是你們合起來伙來在騙我!」
胸口仿佛被一只大手勒住,讓人喘不過氣來。
難怪張耀一直沒有找到新工作,因為人家從頭到尾都在積極備戰考公,指望一戰上岸,光宗耀祖。
「真真,你聽我解釋,我怕萬一沒考上你會失望,才沒和你說,不是故意瞞你的。」
張耀沖上來抓住我的肩膀,神色激動,「你以后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我問過那邊,還有很多臨時工的空缺,會優先安排家屬,等我們領完證,我就把你的資料報上去,看能不能安排個清閑點的活……」
「那可太好了,兩口子的工作一塊解決,市里房子也有,老家還貸壓力不大,早點回去還能要小孩。」
見我不說話,張耀他姐連忙補充「重點」,仿佛我占了他們家多大的便宜似的。
我可真是謝謝他們全家了,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真真,我們年紀不小了,得考慮以后,大城市不適合我們,早晚得回去,必須提前做打算,我會努力繼續考公,給你一個穩定的未來的,你相信我。」
許是以為我聽進去了,張耀繼續「循循善誘」。
「不用了,這個未來你留著給別人吧,我配不上你。」
頂著張耀錯愕的目光,我緩緩開口,面無表情。
「張耀,我們分手吧。」
15
趁兩人沒反應過來,我瘋了似的沖出門外。
我沒回自己的出租屋,在酒店開了晚房間,跟房東申請找了開鎖匠,我出錢,連夜把鎖給換了,防止張耀來堵我。
所有的親戚一個一個通知,退紅包錢,不給自己后悔的機會。
還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如果張耀找他們,不要搭理,我自己會處理好。
「是不是因為我和你爸的情況,他家里有想法?實在不行我給他媽打個電話解釋下?這債我跟你爸死了都帶棺材里去,絕對不給你們拖后腿!」
在我明確表示不是因為買房的事分手后,我媽以為又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問題。
因為之前我們兩家視頻連線的時候,張耀他媽借著「說話直」,一邊擔心他們的債務會壓到我們頭上,一邊又想讓他們把每個月賺的錢都拿出來交給我們保管,免得被銀行拿去抵債。
鬧得場面一度很尷尬。
事后張耀還特意打來電話道歉,現在看來,我真傻,如果真的重視我,又怎麼會讓他媽說完這些羞辱人的話,怕是在試探我們家的態度呢。
凌晨四點,我從酒店回到出租屋,看到新換過的門鎖,松了口氣。
還有五個小時就得去公司上班,明明覺得自己很累,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糾結了一會,我又爬起來開始收拾張耀的東西,竟然不知不覺塞了滿滿一個紙箱。
心底莫名觸動。
搖了搖腦袋,不行,木真真,這次一定要分手。
「啪嗒——」
一個白色的本子從桌子上掉落。
是張耀的病歷本,前兩天我看他鼻炎犯了一直沒好,催著他去醫院掛個號,那天他去完醫院就來了我這,本子也順手放在了這邊沒帶回去。
盯著手里的病歷本,一個不敢置信地念頭從心底升起。
我懷疑,張耀根本沒病。
我抽出那張掛號單,仔細翻閱病歷本,沒有,沒有任何精神類疾病的就診記錄。
掛號單上用的是張耀自己的醫保卡,醫生不可能會寫在臨時的病歷本上。
他又騙我!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
會不會那天他受傷,也是故意的,讓我心軟,讓我回到他身邊。
我已經分不清張耀對我說的話,做的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了。
他好可怕。
這一刻,我從未如此清楚地認識到,張耀他不愛我,或者說,他愛的是那個以他為中心,聽話的我。
就像讀大學的時候,我為了他放棄本校保研,毅然跑到上海,奔赴我的愛情。
只因為他說,他舍不得和我分開那麼久。
等真正開始找工作,我才發現對于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學歷這塊敲門磚有多重要。
辦婚禮這個湊錢的「好辦法」,是張耀他姐提出的,說反正我們倆早晚得結婚,不如提前把錢收了買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