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我紅著眼眶,語氣再度哽咽。
「你跟張耀沒領證吧?」像是想到了什麼,表姐問我。
我搖搖頭,婚禮都是臨時才決定辦的,哪來的時間請假回老家領證。
「你別怪姐說話難聽,今天這情況你也看見了,張耀對你是好,可他家里一點都不省心,就算辦這婚禮是為了提前收份子錢給你倆湊首付,吃相也太難看了點,得虧今天來的都是咱這些平輩,要是換家里的長輩來,指不定傳成啥樣。」
表姐頓了頓,看了眼我的臉色,繼續開口,「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可別犯糊涂。」
想到這段時間自己為了湊份子錢干的破事,我終于繃不住,嚎啕大哭。
3
年初上海疫情封控期間,張耀被公司優化,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新工作,全靠我那不足一萬的工資撐著。
上個月,房東突然通知我們,他準備賣了現在我們住的這套置換新房,問我們要不要,可以便宜點給我們。
房子的地理位置不錯,雖然是老破小,但臨近地鐵站,均價要五萬左右,現在房東著急出手,四萬就能拿下。
張耀很心動,我也很心動。
我算了下手頭的資金,當即拍板決定,買!
當年家里剛出事那會想辦法在我名下留了一套公寓,十八線小縣城,應該能賣個三四十萬。
男友家前兩年土地被村里征收,賠了二十萬,全部存了定期,下個月到期,算上利息,估計能拿二十五萬左右。
只要我們想辦法再湊個十來萬,就夠首付了。
這十來萬從哪里來?
張耀他姐給出了個主意,讓我給全公司兩百多號同事,認識的,不認識的,包括領導,老板,發喜帖。
說她當年結婚就這麼干的,同事送不送另當別論,領導老板一般抹不開面,肯定會送,金額還不低。
大多數情況下壓根不會來吃席,穩賺不賠。
「那怎麼行,我以后在公司里還做不做人了?!」
我當即反對,我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說難聽點,公司有我沒我都一樣,本來這兩年行情就不好,這麼一搞,指不定我就在下一季度的裁員名單上了。
而且我也拉不下來這個臉皮干這事。
為了這事,我跟張耀私下吵了好幾次,他姐這出得什麼餿主意。
「實在不行,我問問小額貸那邊,你也知道,我信用卡都刷爆了,現在沒工作,銀行也不會給我批貸款,我讓熟人中間操作下,看能不能多貸點出來。」
「你瘋了!這玩意就是個無底洞,誰沾上誰倒霉,我們哪來的錢還利息!」
中介隔三差五就帶人上來看房,說不急是假的,可我也不能把張耀往火坑里推啊。
「對不起啊真真,能想的辦法我們都想了,是真拿不出錢,我知道你委屈,姐的法子是損了點,但這是損失最小的了,要不,你還是考慮考慮吧……」
在房東又一次打電話,問我們要不要的時候,張耀當著我的面哭了,說他對不起我。
那天我們抱著哭了一晚上,這些年我們換了不知道多少套房子,最慘的時候半夜被房東趕出去,舍不得花錢住酒店,兩個人在附近的肯德基湊合了一晚上。
我們太想在上海有個家了。
「你讓我再想想……」
我嘴上說著想想,可張耀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這話說出口,就等于是已經答應了用他姐的法子。
兩人背著我印了兩百多張請帖,直接寄到我公司,替我做了決定。
「看不出來啊,木真真平時悶聲不響的,結婚收份子錢臉都不要了,我和她一共也就見過兩次面,還真好意思給我發請帖,我可不給紅包,頂多下次碰見請她喝杯奶茶……」
「可不是麼,新型乞討吧……」
請帖發出去后,我不止一次聽到同事們在私下對我吐槽。
我委屈又羞愧,只能不斷在心底安慰自己,既然做了,活該挨罵,一切都是為了房子。
所有人都認為,收錢才是婚禮的重點,無人在意臉面,以至于我娘家的親戚,也因為我的不要臉,受盡委屈。
該。
送走娘家親友后,我回到房間,換下婚紗。
潔白的紗裙上沾滿污漬,正如今天的婚禮,漏洞百出,丟人現眼。
「真真,你怎麼把婚紗換了,晚上還得敬酒呢。」
張耀招呼完一波客人后回房間歇息,看到被我丟在一邊的婚紗,愣了愣。
「誰在乎?」我諷刺道,「都是來吃席的,管你哪個是新郎還是新娘,反正大家吃飽喝足,給份子錢不就完了。」
我這邊的人都走了,我還要什麼臉面,不要了。
我知道我不該遷怒男友,說到底,是我自己立場不堅定,才會任由我的家人被怠慢,可我還是忍不住,把氣撒到了他頭上,為什麼不能幫我多說兩句!
張耀低著腦袋沒說話,過了好一會,語氣哽咽。
「是我沒用,沒能給你一場圓滿的婚禮,還讓你受委屈,你放心,將來我一定在你娘家那邊給你補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讓叔叔阿姨也能來參加,今天這個不作數,我保證!」
我看著男友泛紅的眼眶,終于忍不住捂著嘴趴在對方身上,發出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