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沒等到他。
6
有傅鈞不遺余力的幫助,徐婉寧回國不過半個月,就完美地融入了圈子。
我出國的前一天晚上,送了他們去談生意,就準備折返。
「明天一早的機票。」
我輕聲對傅鈞說,「傅總,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神色淡淡地點頭。
一旁的徐婉寧卻突然開口:「站住。」
她端著一杯紅酒,微微歪頭看著我,「聽說,你要去國外看畫展?」
「手都廢了,畫筆都拿不起來,周靜,你還在做什麼大藝術家的夢啊?」
我沒理她,繼續往門口走。
她直接把酒杯砸在我背上,酒液潑出來,弄臟了后背的衣料。
「我準你走了嗎?」
徐婉寧沉下聲音,「滾回來,今晚幫我擋酒。」
「反正你們這種下等人,生來就是伺候人的。」
我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傅鈞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又縱容地對我說:「聽阿寧的話,靜靜。」
「不然明天的機票,我只能幫你退掉了。」
這一瞬。
我突然又想起了賀舟。
當初在畫室里,我第一次被徐婉寧當眾羞辱。
她捏著鼻子,在離我好幾米遠的地方大聲說:「好臭啊。」
「你這種下等人,怎麼好意思和我們待在同一間畫室?」
那天晚上,我給賀舟打電話。
「人生下來有高低貴賤之分嗎?」
那時他正在出任務的路上。
車窗開著。
曠野的風,順著聽筒鉆入我耳中。
賀舟的聲音微微模糊,可好像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靜靜,人生而平等。」
「無論生在哪里,長在哪里,譬如此刻,照著我們的都是同一輪月亮。」
7
在傅鈞的庇佑下,沒人再提起徐婉寧狼狽離婚的事。
都在夸她。
「聽說徐小姐在國外,是赫赫有名的大畫家、藝術家。
」
「一幅作品千金難求,連各國皇室都搶著出價。」
徐婉寧很滿意,笑容優雅:
「大家過譽了,只是有點畫畫的天賦而已。」
她酒精過敏,不能喝酒。
都由我來幫她擋。
這天晚上,我去衛生間吐了好幾回。
起了一脖子的紅疹。
回去的時候,恰巧聽到有人在低聲議論。
「徐婉寧帶著的那個女的,就是傅家的夫人嗎?和她長得好像。」
「什麼夫人,就是個傭人。為了錢把自己賣給人家當替身,臉都不要了。」
「這山寨貨很快就要被逐出家門了吧?」
幾個人笑起來,眼底滿是輕蔑。
我后背冷汗涔涔,靠著走廊的墻壁喘了兩口氣。
打開手機。
傅鈞又打來了一百萬。
「我把《曠野月光》掛在了畫展上。阿寧心情不好,你別怪她。」
我知道。
最近她在辦畫展,有人出高價,想讓她再畫一幅和《曠野月光》一樣的畫。
可那不是徐婉寧畫的。
是十七歲的夜晚,和賀舟打完那通電話后。
我熬了一個通宵,畫出的作品。
后來為了籌錢,我兩萬塊賣掉了它。
和傅鈞結婚后,我才知道,他就是那個匿名的買家。
曠野的風有形狀,月光平等地照著每一塊土地。
這是一口一個下等人的徐婉寧,永遠也畫不出來的東西。
8
第七年。
我終于找到了那張照片的拍攝者。
「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
他搖搖頭。
見我滿臉失望,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
「其實,半年前我又拍到了這個人。」
我陡然僵住。
「但是拍照的地方很危險,如果我暴露給你,就必須馬上從這里搬走,遠渡重洋。」
「你想要的話,就出高價來買吧。
」
我手里的錢,還差了兩百萬。
回國后,我找到傅鈞。
沒等他說話,他身邊的徐婉寧就笑了。
「還真是厚顏無恥,你覺得你值這麼多錢?」
我沒理她,只是牢牢地盯著傅鈞:「傅先生,您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他對上我孤注一擲的目光,微微愣了下。
卻還是說:「靜靜,阿寧最近不開心,我要哄哄她。」
「這件事,由她來決定。」
徐婉寧看著我,慢條斯理地笑:
「周靜,你不是自恃天賦比我高嗎?不是最看不起我們這些有錢人嗎?」
「想要錢,好啊,那就跪下來求我吧。」
我跪在她面前的時候。
嘴唇被磨出斑斑血跡。
徐婉寧突然大笑起來。
「還真信啊,怎麼這麼蠢?」
她彎著眼睛,「騙你的。」
「當初弄斷了你的手,你那個哥哥也是這樣去找我小舅舅,說要把我繩之以法——他不知道,他那樣低聲下氣地求人的時候,我就坐在隔壁看好戲啊。」
「你哥哥和你一樣,都是天真到蠢的下等人。」
「聽說他死了?那還真是——」
她微微俯下身,笑容甜美得像是浸出毒液的花朵,美艷不可方物。
「大、快、人、心。」
腦子里那根緊繃的弦,驟然斷裂。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揪著她的頭發,把人死死按在了桌沿。
咬著她的肩膀,恨不得撕下一塊肉來。
徐婉寧沒吃過這樣的苦,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可惜她養尊處優慣了,怎麼也敵不過我的力氣。
「周靜,你瘋了嗎?」
她拼命想推開我,歇斯底里地叫,「你這條瘋狗!」
最后,是坐在輪椅上的傅鈞叫來了管家和傭人。
他冷著臉,頭一次在我面前卸下溫和的虛偽面具:
「靜靜,你都嫁進來七年了,還學不會什麼是體面。」
「是我對你太好了,讓你失了分寸。」
我被幾個人強行扯開的時候,滿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