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送進了養老院。
他們來探望我,也穿上了西裝旗袍,一副精英打扮。
他們問我想明白了嗎?若想明白了,便與他們一起歸家,還當我是母親一般孝敬。
我問他們想明白了嗎?若想明白了,便脫下那層文明的皮,老老實實做人,踏踏實實做事。
他們變了臉色,自此我們不復相見。
后來,我用全部積蓄交足了養老院的錢,一輩子生活在此處,也老死在此處。
死后,陸復大張旗鼓的來替我收尸,賺足了眾人的同情與眼淚。
媒體熱衷的報道著他的善舉,而我的一對兒女扶著他,哭的不能自己。
真是諷刺啊!
我這一生,像是一場荒誕的戲。
娛樂了別人,荒廢了自己。
重回一世,我怎能再讓他事事盡如人意?
我看著陸復,平靜道:「我知道了,你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我拿了自己最后一件嫁妝出門,熟門熟路的到典當行將東西當了。
然后到咖啡廳,等著金行長。
陸復不擅交際,對于出面與人打交道這種事情,能免則免。
前世,我費盡心力,知道金行長家保姆有事歸家,便主動登門拜訪,負責他家的一日三餐,讓他滿意了,這才成功貸下來款,讓《寧報》撐了一段時間。
但這一次,我不會再如此拼盡全力,我另有打算。
我看著走進來的金行長,露出平和的笑容寒暄一番。
他意外的看著我。
「林小姐如此氣度,看起來不似年輕人,倒像是歷經風雨。」
「歲月磨人,做報紙尤其如此,今日約您來,我的意圖您已經知道,原本我想動您以情,讓您心甘情愿的將款貸給我,但剛才我改變了主意,對心善之人,不能讓他委屈,我打算拿出《寧報》四成的份額請您入主,您以為如何?」
金行長十分意外。
「愿聞其詳,如何合作?」
02
和金行長談完已經日上西樓。
我慢慢的往長子陸品嘉的學校走去。
我太想念他了。
前世的每一日,我都會擦拭他的遺照。
十五歲的青澀少年,眉宇間藏滿憂愁,面對我時卻笑意盎然。
他將委屈哀怨留給自己,卻用懂事省心護著母親。
這一世,不能如此了。
我目光追隨著每一個出來的孩子,直到看到他時,原本想表現出的溫婉大氣的笑容全然消失不見,淚意爬滿眼眶,無論如何都忍不住。
我漸漸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他。
卻隱約感覺一個身影飛快的穿過人流跑到我身邊。
「媽媽,你怎麼了?」
我快速擦干眼淚,看清了他小小的擔憂的臉。
我一把將他摟住,他難為情的在我懷里掙扎了一下,大概感受到我的悲傷,便安分下來,用柔軟的小手輕輕拍著我的背。
待我情緒穩定,放開他。
他這才問:「媽媽,你怎麼了?可是爸爸做錯了事?」
他小小年紀,還不懂偽裝自己,語中試探之意分明。
我心中一驚,難道此時陸復就已與鄒若煙有了首尾?
我問他:「若爸爸做了傷害媽媽的事,你知道了會告訴我嗎?」
「媽媽會傷心嗎?」
「可能會的。」
「那我讓爸爸認了錯,再告訴媽媽,這樣媽媽就不傷心了。」
果然如此。
他上一世便做了如此抉擇。
可他如何能與強悍的父權抗爭,最后搭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也揉碎了我的心。
我俯身蹲下,雙手扶正他的肩膀,雙目注視著他的眼睛,堅定不移的告訴他:
「大人之間的事情,非你小小孩童能承擔的起,同樣事情,大人或許有十種方法可以解決,但孩子只有一兩種,非是孩子不聰慧,實則是尚未長大開眼界,還沒有弄懂事情的本質和事物運作的規則,等你長大了,或許有二十種,三十種方法去解決這件事情,但現在還不能,所以,你遇到事情,完全可以告訴媽媽,讓媽媽去處理,你要相信媽媽。
「再者,媽媽或許會傷心,但不會一直傷心,人有七情六欲,傷心是必經之情,對人來說,未必是壞事,尊重自己的每一種情緒,都是有意義的。世人總覺的開心是好的,傷心是壞的,卻不知,人所有的負面情緒都需要靠憤怒,傷心,失望等宣泄出來。情緒有了出口,人便不至于抑郁成疾,如此才能長久的快樂。
「我說了這麼多,便是讓你明白,媽媽有能力處理各種困,也有能力接下各種不良情緒,我可以解決自己遇到的問題,你有心事也完全可以告訴我,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你我湊在一起,也算一個小小諸葛亮,你現在告訴我,你有心事嗎?」
他遲疑了。
他思忖片刻,終究告訴我:「我看到爸爸動鄒小姐的臉,鄒小姐沒有躲,他們并非夫妻,不該動手動腳,而且,媽媽說過,男孩子不可以動女孩子的身體,除非得到允許。」
原來如此。
原來他們之間早有曖昧。
鄒若煙是報社的助理,負責報社內各種雜事。
陸復負責內容編輯與安排。
我負責拉投資和市場運作。
我奔波在外,倒給了他們心心相印的機會。
我握住品嘉的手,認真的表揚他:「你說的很對,不論男女,沒有經過對方的允許不可以動對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