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定定看著他,沒說話。
他聲音小下來:「算命的說過,我旺妻……」
后面兩個字,基本屬于消音程度了,我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只得沉默更沉默,小心更小心。
18
宋均以守護神的姿態駐扎進了我的生命,說什麼都不肯離開。
某些不可言說的私心作祟下,我帶著受寵若驚和愧疚,接受了這份好意。
他很體貼細心,我那麼多瓶瓶罐罐的藥,哪個該飯前吃,哪個飯后吃,兩個藥間隔的時間多長,我說一次他就全記住了。
旅游攻略也做得很好,玩什麼吃什麼,詳略得當,從不用我操心。
來云南第三天,我手機忽然響個不停,而且都是陌生號碼。
一開始我以為是詐騙電話沒理,等到后面,我心里隱隱有了答案。
宋均也猜到了,他放緩步伐:「要不給我機會,讓我發揮一下?」
我想了想,點頭,將手機遞給他。
「誰啊?」接通后,他懶洋洋地開口。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笑意變大:「看不出來你這小東西還挺通人性的,我老婆不睡我身邊睡哪兒?睡你頭上嗎?」
「你還有事嗎?」
掛斷電話后,宋均將手機遞給我:「他的中國話講得很優美,我就不復述了。」
我點點頭,強迫自己不去好奇。
如果說我一點也不想陸揚那是假的,在一起六年時間,那麼多回憶,足夠他見縫插針地在我放松警惕時冒出來耀武揚威。
他不值得是真的,可我投入的真心也是真的。
「沈文靜。」
想著想著就走神了,宋均突然喊我。
我抬頭,不解地看著他。
「不爽就打電話罵他,我教你。」
「啊?」好突然的建議。
「啊什麼,生活都那麼苦了,還不能找點樂子啊。」他拍了拍我的腦袋,「咱倆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他指指點點,我們是罵他嗎?不是,我們是教他做人。」
他在 CPU 我。
「是有點想罵……」我說。
很早就想。
在他鼓勵的目光中,我撥打了陸揚的電話,聽到他聲音的一剎那眼淚決堤,我哽咽著開口:「陸揚,你個負心漢,大騙子,承諾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結果一個都沒做到,臭雞蛋才會有蒼蠅來叮,你和陳詩詩渣男茶女,天生一對,千萬別分開了,好好在一起積德行善吧。」
一口氣說完,我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怎麼樣?」
宋均擦掉我的眼淚:「不怎麼樣。」
他拿過我的電話,又撥打了回去,一通輸出,含媽量極高,特別原始粗狂。
臟得人眼睛痛。
完事之后,他將電話還給我:「通體舒暢。」
陸揚在毫不設防的情況下,遭受兩次攻擊,他肯定不舒暢。
想到這里,我笑了起來:「宋均,咱倆幼稚死了。」
「人生在世,及時罵人,有益身心健康。」
他不以為意,繼續背著鼓鼓囊囊的背包往前走,帶我領略不同的風光。
我默默跟在后面,陸揚,就這樣兩清吧。
算了。
我放過你,也原諒自己。
再計較也換不來什麼。
19
宋均還沒放棄我。
午睡驚醒,我又看見他偷偷給醫生打電話了。
這次,說的是英文。
對于我的病情和癥狀,他好像比我自己都要清楚。
每次聊天都長篇大論的,恨不得我一天吃了多少飯,喝了幾杯水都要詳細地告訴醫生,想讓醫生從細節中給他更多的建議。
但結束時,又是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
「真的沒辦法了嗎?」
有一回,他說完這句話就哭了,坐在安全通道里無助得像個孩子。
我藏在門的另一邊,無可奈何地注視著他。
宋均這場無妄之災,是我帶他給的。
如果我不告訴他該多好。
聽到宋均快要結束通話,我忙躡手躡腳回到床上,閉上眼睛假寐。
沒多久,床邊凹陷了一塊,應該是他坐過來了。
緊接著,額前碎發被人溫柔地順到一側,一個柔軟冰涼的物體貼了上去,一觸即分。
我嚇得抓緊了身下的被子,一動不敢動,就怕他知道,我是醒的。
等待讓時間變得漫長,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道一直繾綣注視我的目光才離開。
床邊終于沒人了,我緩緩睜開眼睛,心臟跳得有些快。
生病之后,我就養成了隨身帶著小鏡子的習慣,睡覺也會放在枕頭下面。
因為肝癌,臉色和眼睛會越來越黃。我想從中細細分辨,我到底還剩多少日子。
細細照完鏡子,我痛苦地閉上眼睛。
今天的我,更丑了。
忽然想到額頭上的觸覺,我忍不住摸了摸。
宋均你這個笨蛋,眼光怎麼那麼差。
20
我身體衰敗的速度很快,反應也更劇烈了。
經常腹脹腹痛,就好像有人在拿把刀絞弄我的腸子,割五臟六腑的肉,加大止痛藥的劑量都不頂用。
我覺得醫生騙了我,我活不了三個月。
這才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吐血了。
宋均急瘋了,非要送我去醫院,我發了很大的脾氣才制止了他。
這段時間以來,我的脾氣越來越陰晴不定了,對他口不擇言已經是常事。
但我從沒在他眼底看到這樣的痛色。
想道歉沒力氣,我只能默默挪開臉。
病痛的風暴平息一點后,我抓住宋均的胳膊,擠出笑容:「宋均,我熬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