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著他。
19
福利院有十幾個小孩,開家長會吳媽媽只能去一個,其他小孩就只能自己去。
我上小學的時候,班里有個女生長得像洋娃娃,每次家長會都是她爸爸媽媽一起來。
她爸爸媽媽叫她「囡囡」,「媽媽爸爸的乖囡囡」。
我每次聽了都很羨慕,晚上做夢會夢到一個溫溫柔柔的媽媽叫我「囡囡,媽媽的乖囡囡」。
好幾次想得睡不著,我就跑去找徐思禮,跟他說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寶寶,就叫她「囡囡」。
徐思禮問:「要是男寶寶呢?」
我查了字典后告訴他:「那叫囝囝。」
徐思禮的臉莫名其妙就紅了,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跟我說:「嗯嗯,聽念念的。」
我當時覺得他好奇怪。
20
我深吸一口氣,朝他伸出手:「手機。」
上一世第一次見到宋暖,是在徐思禮的朋友圈。
念禮上市那晚他被朋友拉去慶祝,發了一張合照,里面只有宋暖一個女孩。
徐思禮解釋是宋總的女兒,因為剛回國帶過來跟大家一起玩,認識人。
事實也是如此。
然而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卻不是最后一次。
徐思禮立馬交出手機,沒有一點猶豫。
我冷著臉點開朋友圈,看到他昨晚發的朋友圈,傻眼了。
他昨天慶祝完,確實在朋友圈發了一張和朋友的合影,上頭有十幾個人,我熟悉的只有幾張面孔,可就是沒有宋暖。
我看向徐思禮,他眼淚還沒干,眼睛濕漉漉地看我,「念念,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夢里,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21
手機掉在地上。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蘇雅家,徐思禮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在他要跟著我上樓的時候,我轉過身,冷著臉說:「滾。」
徐思禮定在那,臉白如紙,搖搖欲墜。
我沒有理他。
蘇雅不在家,她發短信告訴我她晚上不回來了。
晚上,蘇雅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她跟周賀十指緊扣,中指上的戒指在燈下發著刺眼的光,一如她臉上的笑。
熠熠生輝。
周賀垂眸看她,溫柔深情。
還有蘇雅接連發過來的兩條信息——
「念念,周賀跟我求婚了。」
「我要有一個家了。」
我死死盯著這段視頻,太陽穴像被有一根鋼針狠狠扎著,疼得鉆心。
我捂著頭縮在沙發上,眼前不斷閃爍蘇雅泡了水的尸體和視頻上她幸福的笑臉。
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難道當真是一場噩夢?
那為什麼這般真實?
徐思禮的背叛與冷漠,囡囡死去時鋪天蓋地的絕望與恨,刀扎進血肉的劇痛……
我也希望是一場夢啊,我也希望徐思禮一心一意,我也希望囡囡平安喜樂,蘇雅擁有一個美好的家庭。
沒有背叛,沒有欺瞞,更沒有死亡。
然而,太真實了。
心如死灰的感覺太真實了。
外面大雨滂沱,我憑著一種預感,靠著窗戶往下看。
一輛黑色的車開著燈,瘦削的身影立在車前,狼狽得像一只被拋棄的小狗。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猛地抬頭。
我心一驚,拉上窗簾。
我靠在墻上,心跳如鼓。
22
大學的一個晚上,我得了急性闌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滾,舍友告訴了徐思禮。
當時外面的雨也是這麼大。
他冒雨跑過半個校園,渾身淋濕,狼狽不堪。
看到我后,他二話不說將雨衣裹在我身上,來不及給自己穿上雨衣,就背著我一頭扎進雨里。
我趴在他的背上,聽著他急促的喘息聲,縱使大雨傾盆,肚子里像有刀子在轉,我也無比心安。
最后我疼暈過去,再次醒來,對上徐思禮滿是紅血絲的眼睛。
徐思禮抱住我嚎啕大哭,鼻涕眼淚糊了我一身,「哇,念念,我好害怕,你暈過去了我還以為……」
「你別嚇我。」
最后他可憐巴巴地跟我說:「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我這一出屬實把他嚇得不輕,徐思禮一連兩個月都陪我上課,我打個噴嚏都能把他眼眶嚇紅。
后面還是他舍友李正安哭喪著臉求我,說要是徐思禮再不去上課,老師真要以為他才是徐思禮了。
我不想徐思禮耽誤學業,把他趕走了。
他委委屈屈地拉著衣服,說他不想離開我。
我板著臉教育他:「你不好好學習,以后怎麼掙大錢養我!」
他這才肯去上自己的課,走時還一步三回頭,「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找我。」
「我們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哦。」
他那時候那麼心疼我,我打個噴嚏都能牽動他的全部心神。
可到后面,我割腕也只能換來他一個憐憫的眼神,「于念,你沒必要這麼做。」
一個會因為擔心我痛哭出聲的少年,變成一個漠然地看著我一點點枯萎的男人。
他擔心的人,也變成了別人。
23
第二天我吃完早餐下樓,徐思禮直直迎上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洗澡換了衣服,看上去清清爽爽的。
他滿臉都是討好的笑,深邃溫和的眸子里是小心翼翼,手上還提著李記餛飩,「念念,餓了吧,還是熱的。」
我掠過他,沒有去接,徑直打開車門坐上后座。
徐思禮黯淡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