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感謝他,我在水果攤兒給他買了一大袋的蘋果,都是我精挑細選的,又大又紅。
我在巷子口等他,沒過多久他就來了。
看到我,他很驚訝。
「等我?」
我點點頭,把蘋果遞給了他。
我跟他說:「謝謝你!」
他更驚訝了,「原來不是個小啞巴。」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說話,我沒有辦法給他解釋,在一次次的訴求無望之后,我已經學會了閉嘴。
不過他也沒有深究,只是揚了揚手里的蘋果就離開了。
我和他原本應該再無交集,可是人和人之間一旦有了羈絆,就總會相遇。
二、
再次遇到他,是在半個月后,他受傷了,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拖著他去附近的診所。
可是他太重了,我根本沒有辦法架起他,只能拖拽著往前走。
當時我很害怕,怕他死了。
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嘖,你這拖尸體的手法哪里學來的?」
我抬頭一看,他睜開了眼睛,正無奈地看著我。
我卸了勁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著他。
他坐起身,剛想說什麼,神色卻突然慌了。
「你……不是,你……你哭什麼?被在地上拖的是我,你哭什麼?」
他手足無措。
我也意識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我慌忙地擦擦眼淚搖搖頭。
我問他怎麼了。
他說感冒發燒了。
他在說謊,明明他身上有傷。
他卻說:「如果不是發燒了,老子才不會受傷!」
我靠近他,像每次媽媽做的那樣,用嘴唇去碰他的額頭,果然很燙。
他卻一把將我推開,瞪著眼睛質問我:「你在干什麼?」
我有些茫然,老老實實地說:「看你有沒有發燒。
」
媽媽說了,用嘴唇去感受的溫度是最準確的。
他的表情很復雜,最后罵了我一句「白癡」。
我沒在意。
我遭受過太多的惡意了,所以我知道,他雖然在罵我,卻不是討厭我。
我給他買了退燒藥、感冒藥、消炎藥還有一些處理外傷的藥。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元塞在我手上。
我想跟他說不需要那麼多。
他卻指著我警告道:「傻不拉幾的,不要給男人用錢!」
我抿抿嘴小聲說:「你不算男人。」
他拉著我的辮子,不高興地說:「我哪里不算男人了?你這小丫頭,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揍你。」
我從他手里拯救出自己的頭發,我說:「年齡不夠,應該算男生。」
他看起來本就年齡不大,應該是高中生,高中生算男生。
他似乎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了,喃喃道:「還不如是個啞巴!」
三、
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我和他成了點頭之交。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但只要遇到就會看他一眼。
而他,總會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蘋果扔給我。
他是真的很喜歡吃蘋果。
每次看到他,不是在抽煙,就是在吃蘋果。
他說:「一天一個蘋果,醫生遠離我。這可比看病便宜。」
他還會問我,最近還有沒有人欺負我。
我搖頭說沒有。
他們確實不再欺負我,卻攛掇其他同學遠離我。
我成了一個獨來獨往的人。
他沖我吹了聲口哨:「獨行俠?酷!」
我也跟著他沒心沒肺地笑。
似乎只有面對他,我才能感到片刻的溫暖。
后來那些人再次堵了我。
在我的意料之中,因為他們對待我的惡意從未減少。
只是這一次他們請了外援。
可真是看得起我。
他們嬉笑著說要把我打殘。
我捏緊拳頭想:那我一定要拖一個下水。
突然,他出現了。
他把胳膊壓在領頭那個人的肩膀上。
那人瞬間失了氣焰。
他說:「欺負小朋友?這麼沒品?」
那人連連討饒:「宋哥,我沒有欺負小朋友,是這丫頭先打了我弟弟,你別看她柔柔弱弱的,下手可重了。」
「是嗎?」他偏頭看向我,眼中帶著笑意,他說:「這麼壞?可是怎麼辦呢?這丫頭,我罩的。」
后來那些人灰溜溜地都走了。
他戳著我的額頭:「你可真能惹事兒!」
我跟他道歉:「對不起。」
他卻屈指彈了我一下:「你錯了?需要你道歉?」
我低著頭不說話。
錯不錯重要嗎?有人在意嗎?
他輕輕地「嘖」了聲,然后頗為不耐煩地說:「跟我走。」
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路,他停住腳步笑出聲:「也不問去哪里?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我搖頭:「不怕的。」
他的表情甚是無語。
等到達目的地我才發現,原來是一家過橋米線店。
走進店里,我們分開兩桌坐著。
他說:「我可不是什麼好人,跟我走近了,對你沒什麼好處。」
可即使如此,那還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一頓過橋米線。
關于我的風波并沒有因為他護著我而結束。
他們依舊言語挑釁我。
說我跟別人上床,說我臟得要死,說誰都能睡我。
我都沒往心里去。
直到他們說:「你以為攀上宋遠柯就沒事了?我哥說了,宋遠柯的好日子馬上就到頭了,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他們說宋遠柯就是一條狗,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
終于,我沒忍住,抄起椅子掄在了那人頭上。
那次的事影響很大,我被叫家長,我被家長壓著道歉,然后是賠償、轉學。
四、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一個人去了那家過橋米線店,吃了一碗裹著眼淚的過橋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