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準實在是一個很好的人,好到我有些不忍心騙他,只能用那些浮于表面的難過和天真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他合衣躺在我身邊,身子微微有些僵硬,我忍不住笑了笑,仰頭道:「你知道嗎,有一次我和室友去你們學校看你,我和她們打賭你今天一定穿了一條藍內褲,她們不信,結果我贏了。」
或許是我這個不合時宜的話題讓他有些尷尬。
過了好久我才聽到顧準略顯無奈的聲音。
「這就是那天你把我堵在男廁所的原因?」
我悶悶一笑,他大概是我見過最老成自持的男人了,從念書到工作都沒離開過校園,被象牙塔保護得太好太純,讓我十分上頭。
我抱著顧準的胳膊,躺在他懷里,第一次如此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地閉上眼睛。
年三十的煙花在窗外綻開,隔著薄薄的窗紗透進微微的光亮。
我問顧準:「你這麼多年,就沒有一次為我動過心嗎?」
他沒說話,但是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
一個人沒理由平白無故對我好,只是我怕自己接不住他的好。
他拍拍我的背安撫我睡覺,我忍不住追問:「說一聲喜歡我很難嗎?」
他笑了,似乎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準備,認真道:「確實是喜歡,我反復確認過很久,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這一句嚴謹到挑不出一點毛病的話,我姑且認為他在跟我告白。
腦海中忽然炸出數十朵煙花,噼里啪啦地將我的思緒炸成一團漿糊。
我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又騰出手在他心口畫圈圈,得逞道:「顧教授,你完蛋了,你陷入愛河了。
」
他抓住我不安分的手,無奈道:「這就開心了嗎?今天晚上不會偷偷在夢里哭了吧?」
「不會了。」
就算爸媽都不要我了,至少我還有一個避風港灣,我隨時都能回頭,隨時都有人等我。
這一夜,是江家出事以來我睡得最好的一夜。
早上醒來的時候老顧教授正在寫福字,正大門上一左一右貼了兩張紅紙福。
顧準遞給我一杯牛奶。
「我一會兒要出去一下,你待在家里別亂跑。」
我點點頭,貼心的囑咐他路上小心。
08
然后回到房間,從宋寅給的紅包里抽出了那張紙片,按照上面的號碼撥了過去。
那頭很快就接通了,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
「小江同學,大年初一,起這麼早啊?」
我冷靜道:「聊聊吧,宋檢。」
他打了個哈欠,頓了頓道:「行,十五分鐘后,紙上的地址見。」
我掛了電話正要出門,老顧教授忽然喊住我,塞給我一條羊毛圍巾。
「天這麼冷,出去小心感冒。」
我推脫了一下,他笑了笑道:「渺渺,叔叔一直很喜歡你,也希望你日后路途順遂,不會辜負任何人的期望。」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老顧教授順勢將圍巾給我系上,笑瞇瞇道:「當然了,叔叔一直都相信你是個好孩子。」
我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飛快地走出顧家。
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二十分鐘后趕到宋寅所在的咖啡店。
他早就氣定神閑地在店里點好咖啡等著我了,還貼心地替我點了一個草莓慕斯,嘴上說著敷衍的新年快樂,手上卻掏出一份卷宗推到我面前。
「審計局調過來的舉報信,我研究了很久始終都想不通,江維國內部到底是出了個什麼樣的奸細,才能將他的老底賣得一干二凈?」
我定定地看著他。
「宋檢心中... 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宋寅喝口咖啡,左手放在桌上有規律地打著節拍。
「我小瞧你了,江渺渺,扮豬吃老虎這一招玩得不錯。」
咖啡店的暖氣打得很足,手邊的慕斯蛋糕已經變得有些軟塌塌了。
因為是新年的緣故,店里幾乎沒有什麼客人,收銀臺的店員托著下巴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我低頭拆開檔案袋,抖了抖里面的文件。
順著他的意思開口道:「我知道宋檢馬上就要升市院了,城西檢察院廟太小,總歸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的。」
他樂了,擺出一副興趣十足的樣子。
「繼續說。」
我的手心滲出細密的汗,面上卻要強裝鎮定。
「辦了這麼多年經濟案,在公訴科混得順風順水,但是你手上卻沒有拿得出手的述職案。」
宋寅出生于公檢法之家,有個好爹媽在前頭開路,職業生涯一向來是順的,所以棘手的案子也不會到他手里。
我打量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開口道:「江維國的案子,一定會成為你升市院的最佳助力。」
他垂下眼簾,擺出一副思考的模樣。
末了終于抬起頭,忍不住說了句。
「你這麼聰明,怎麼這麼多年還沒把顧準拿下?」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被咖啡嗆了個半死。
他笑笑,遞給我一張紙巾,道:「也難怪,顧大教授身在局中看不破,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
我沒告訴他,顧準昨夜就被我拿下了。
他不過就是一株象牙塔里的小白花,等著走進我設置的城池堡壘中。
宋寅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江維國私下還有兩個古玩字畫交易點,里頭全都是仿古的贗品,用來洗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