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會兒，試探地問道：「那個女孩兒來看過你嗎？」

耀祖垂下眼皮，木然地搖了搖頭。

我輕嘆一聲，沒說話。

他反倒安慰起我來：「姐，我以后不會這麼傻了。人總是要先愛自己，才會被愛的。」

我輕笑，摸了摸他的頭：「乖，長大了。」

31

因為提前錄取，高三那年我的學習壓力很輕，甚至可以不去學校。

我做了吳叔叔的助教，跟著他在 C 大上課。

他帶的那些研究生，起初不太能接受我一個未成年的小屁孩兒做助教。

可后來我言辭犀利地跟他們討論數學問題，爭論對錯，他們又打心底里接受我、喜歡我。

當然吳叔叔也沒讓我白做助教，他會給我工資。

后來他讓我試著做學術，發一篇核心論文就獎勵我五千塊錢。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書中真的有黃金屋。

自那之后我也不出去打工了，每天就鉆研文章，做學術。

到高三畢業時，我居然發了兩篇核心論文。

吳浪也不差，他考上了體大，還進了國家隊。

出成績那天，幾個班的同學組了個盛大的飯局。

班主任劉老師被我們灌了很多酒，走路偏偏倒倒，話都說不清楚。

但看得出來，他很開心，也很欣慰。

吃完飯大部分同學都回家了，還有一小撮沒玩夠的要去唱 K。

我和吳浪都被拉著去了。

原本半醉的一群人，邊唱邊喝，愈發放肆起來。

也不知是誰說起吳浪是我們學校校草，喜歡他的女生能繞學校十圈。

我抬眸去尋吳浪的身影。

他喝得有些醉，半仰躺在 KTV 的沙發上，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我的心漏跳了半拍。

本能地收回目光，又想起初一那年，我在人群中同他對視一眼，狼狽躲開。

后來暗暗后悔沒朝他笑一笑。

我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又抬頭看了過去。

他還在看我，嘴角還勾著笑。

我心跳如擂鼓，羞澀地笑了。

「最喜歡吳浪的，要數陳香了吧？」同學甲突然說了一句。

其他人紛紛附和，還有人推著吳浪的肩膀起哄。

「陳香可是 1 班的班花欸陳浪，難道你對她半點感覺都沒有嗎？」

吳浪打起了太極：「喜歡我的人太多了，每一個我都要有感覺嗎？」

「陳香是很漂亮，但羅迎夕也不差啊，高高瘦瘦眉清目秀，關鍵是智商還高。要我說啊，還是羅迎夕更吸引我。」

說話的是我們班學習委員，戴副小眼鏡，對我一直很崇拜。

他說完這句話，其他同學就跟著起哄，問他是不是喜歡我。

我被鬧得有些尷尬，默默吃果盤，不參與他們的話題。

但他們顯然還在興頭上。

同學甲跳起來抓了話筒，大聲道：「來來來咱們不妨投個票，就說如果你是吳浪，你選陳香還是羅迎夕？」

「噗——」

我一口西瓜嗆到，忙阻止他：「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無聊。」

可他們玩瘋了，哪管我同不同意。

除了我和學委，其他人紛紛拿出手機投票。

吳浪也投了。

結果不出所料，陳香 40 票，我 1 票。

「誰投的我？」我問。

學委聳聳肩：「我可沒參與啊。」

音樂響起，他們又接著唱歌喝酒，沒人再提這個話題。

32

玩到快 10 點，吳浪送我回學校。

我們都喝了酒，但都沒醉。

初夏的晚風有些燥熱，我們并肩走著，腳步很慢。

等到了我宿舍樓下，吳浪突然喊了我的名字。

「小夕。」

「嗯？」

「我喜歡你。」

？？？

他，他說什麼？

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吳浪站得離我更近一些，彎腰看我：

「現在知道那一票是誰投的了吧？」

我嚇得不輕，腦子都空白了。

好一會兒才找回我的舌頭和腦子，紅著臉話都說不清楚。

「你，你，你胡說什麼……」

吳浪的臉也紅，但眼里細碎的光卻璀璨如星辰。

「我說我喜歡你，我——吳浪，喜歡，羅迎夕。」

咚咚咚——

我的心臟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

少女的心事，酸澀的暗戀，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在這個仲夏夜，有了回響。

我甜蜜幸福地想哭。

「小夕你也喜歡我的吧？我能感受到的。」

我點點頭：「嗯，我……已經很久了。」

他咧著嘴笑：「該不會是對我一見鐘情吧？」

猜得還真準。

但我忸怩地不想承認。

「所以，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33

我沒有答應吳浪的表白。

但也沒有拒絕。

倒不是我不喜歡他，我想，我對他的喜歡，遠遠超過他對我的喜歡。

但也正是這個原因，我不想貿然做他的女朋友。

現在的我，還不夠好。

而且，我不僅僅是我自己。

我還有年邁的父親、瘸腿的弟弟。

對出身優越的孩子來說，通往羅馬的道路有很多條。

但對我這樣窮苦人家的孩子來說，讀書是唯一的選擇。

當年耀祖也有機會通過讀書改變命運，走出大山。

可年少的喜歡和一場懵懂的戀愛，將他打回了原點。

我的筆記本里還記著，吳叔叔和張阿姨給過我多少錢，程校長和劉老師曾資助我多少錢，以及我家還欠親戚朋友多少錢。

我喜歡吳浪，喜歡得不得了。

我也知道等我們進入大學，會遇到很多很多人，見到更廣闊的世界。

他也許會移情別戀，喜歡上別的女孩。

但，我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