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典型的農村小老頭，沒讀過書，沒見過世面，這輩子去過最遠最繁華的地方就是榮縣縣城，連市區都沒去過。

他疼我是真，但重男輕女也不假。

在他眼里，男孩兒就應該闖天下，女孩兒就應該相夫教子。

更何況我因為偏科，英語太差，總體成績并不高。

耀祖跟我一個班，排名總是在我前面。

家里的情況這麼具體，是供不起兩個孩子讀高中甚至大學的。

如果我是我爸，我也會選擇讓耀祖繼續讀。

但，我心有不甘。

07

開學后我找到程校長，把暑假里解的 N-S 方程交給他，托他發給吳浪。

想到吳浪，我心里升起一絲不可名狀的期待和落寞。

晚自習的時候，程校長把我叫去了辦公室。

「迎夕，吳教授說要給你打個視頻。」

我哦了一聲，乖巧地靠墻站著。

程校長笑得有些無奈：「你浪們緊張干撒子，過來坐嘛！」

我往旁邊挪了挪：「不用了校長，我站著就是。」

他也不再勸。

不一會兒，吳浪的 QQ 號打了視頻過來。

我注意到他的頭像是一張海邊的自拍。

照片里吳浪只穿著一條沙灘褲，裸著上半身，沖著鏡頭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白。

是太陽一般好看又耀眼的男孩。

程校長接通視頻：「來來來吳教授，迎夕在這兒，你有話就跟她說嘛。」

然后把手機遞給我，讓我自己拿著。

鏡頭里不只吳教授自己，還有吳浪。

他好像曬黑了，還長高了。

「小夕啊，N-S 方程你是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解出來的嗎？」

「不是，我拿到書翻了翻，第二天就解出來了。」

吳教授推了推眼鏡：「第二天啊……那你怎麼今天才把答案發過來呢？」

「我暑假在家忙著干活，沒時間到鎮上……」

其實我家離鎮上也不遠，走路半個多小時，坐車更快。

只不過我不好意思叨擾程校長，另一方面又覺得吳教授肯定很忙，無暇顧及我解沒解出這個方程。

「我爸天天盼著你發答案，就差回金鵝鎮去找你了。」

說話的是吳浪。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話。

他說的什麼我根本沒過腦子，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便抿著嘴笑得靦腆。

吳教授又道：「小夕，下個月省里有個奧數競賽，你有沒有興趣參加？有的話，叔叔幫你報名。」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要交報名費嗎？」

吳教授朗笑：「不需要你出，叔叔幫你交！」

我看了眼程校長，他笑瞇瞇地沖我點頭：「去嘛崽崽，多參加點這種競賽也好！」

見我還是猶豫，吳教授問道：「怎麼了小夕，你有什麼顧忌嗎？」

「我……去省城的車票要多少錢，我得問問我爸……」

程校長拍了拍我的肩膀：「嘿你這個娃兒，還以為你不敢去。路費老師給你出，大膽去！」

08

就這樣，我第一次走出了金鵝鎮。

那時候的我只是靦腆又感恩地跟程校長和吳教授說著謝謝。

心里是對大城市的向往，以及對奧數競賽的憧憬。

后來我越飛越高，越走越遠，回頭看，才發現他們都是我生命中的貴人。

09

周六一早，我坐上了去省城的大巴。

下車的時候吳教授等在出站口。

七月流火，省城的氣溫三十多度，吳教授叉著腰站在太陽底下，時不時摘下眼鏡擦臉上的汗。

我快步跑了過去：「吳教授，您怎麼不在站里面等？」

他拍拍我的腦袋：「這不你第一次來城里，怕你出站看不到我會著急嘛。

」

我心里感恩，卻不善言辭，忸怩著說：「麻煩您了。」

吳教授帶著我往前走，路邊上停了一臺奔馳。

我第一次坐私家車，連開門都不會。

正在研究，那門卻從里面開了。

吳浪勾著頭看我：「上車！」

他也在？

我抱著書包坐上去，這才發現副駕駛座上還坐著位阿姨。

想必是吳浪的媽媽了。

「小夕是吧？我是張阿姨。」

我有些緊張，聲音也小：「張阿姨好。」

她長得漂亮，笑得也很溫柔：「吳浪你看看，人家妹妹多懂禮貌。」

一旁的吳浪癟癟嘴：「次次躺槍，非得捧一踩一。」

而后又遞過來一個購物袋：「吶，我媽給你買的見面禮。」

「不，不能要……」

張阿姨道：「拿著吧丫頭，都是吳浪選的，希望你喜歡。」

吳浪選的嗎？

我的臉騰地紅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他抓著購物袋的手指細長，骨節分明，不過是一個假期沒見，他好像又高了不少。

「第一次給女孩兒買衣服，不知道好不好看，反正不好看你也別嫌棄。」

他說著，將手里的袋子晃了晃：「拿著呀。」

見我還是不動，索性抓著我的手，直接塞到我手里。

肌膚相親的觸感讓我神魂有些蕩漾。

「謝謝。」

10

那天下午吳教授給我講了一下奧數的競賽規則和注意事項，又找了一套去年的真題給我做。

見我做得順手，他老懷欣慰地點頭贊許：「小夕啊，你一定要好好學習，高中考到省會來讀。你的數學天分，千萬不要埋沒。」

到了傍晚，張阿姨讓吳浪帶我出去轉轉。

「妹妹難得來一趟，明天競賽完了又要趕回金鵝鎮，你帶妹妹出去吃肯德基，再去商場轉轉。

」

又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紅票：「妹妹想買啥就給買，你當哥哥的，大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