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那會兒瘋狂迷戀校草。

我們班班花也喜歡他。

畢業轟趴上大家喝嗨了聊到這事兒。

說要投票看看校草會選我，還是選班花。

毫不意外，我 1 票，班花 40 票。

不久后校草跟我表白。

他勾著嘴角嗓音魅惑：

「現在知道那一票是誰投的了吧？」

01

對吳浪的喜歡，始于 2002 年。

那年我 12 歲，在西南山區一個巴掌大的、名叫金鵝鎮的小鎮讀初一。

金鵝鎮貧窮落后，好些地方連自來水都沒通。

我就出生在這個貧困山區貧困小鎮的一個貧困戶。

我媽在生我和我弟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去世了。

我爸是個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全家的口糧都指著山上那幾畝薄田。

細說起來，我爸還有一門編篾兜的手藝，是個篾匠。

這門手藝從前還能算個營生。

可時代在進步，經濟在發展，超市里各種各樣的籃子包包琳瑯滿目，背篾兜的人越來越少。

新生代的小孩甚至連篾兜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爸指望不上這門手藝，便勤勤懇懇地伺候著山上那幾畝地，含辛茹苦地把我和我弟拉扯大。

像我們這樣的家庭，在金鵝鎮還有很多。

這樣家庭出身的孩子，大部分都讀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若不是九年義務教育拘著，有些連初中也不會讀。

男孩子還好一點，有機會去縣城讀高中，女孩子大部分早早輟學，結婚生子。

不出意外的話，我的人生軌跡應該是——

讀完初中出去打工，賺錢貼補家用，供我弟讀書。

到了年紀就在鎮上或者鄰村找個莊稼漢，結婚生孩子，種地帶娃，日復一日，直到死去。

可命運的轉折總是來得猝不及防，我遇到了吳浪。

準確地說，是遇到了吳教授。

02

吳教授是吳浪的爸爸，金鵝鎮初級中學最知名的校友。

他是我們鎮上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畢業后在 C 大數學系當教授。

那年吳教授帶著妻兒回老家，程校長軟磨硬泡，好說歹說，央著他來學校開了一場講座。

學校沒有禮堂，講座是露天的。

初夏的日頭算不得毒辣，但曬得久了，仍叫人汗流浹背。

我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左手在額前搭個涼棚，右手不住地搖著作業本扇風。

「同學們，你們是早晨七八點的太陽，祖國的希望，未來大有可為……」

吳教授講了許多客套的、官方的話，我聽得百無聊賴。

目光四處飄，不經意間看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只一眼我就能確定，那個男孩兒不是我們學校的，甚至不是金鵝鎮的。

他穿著很洋氣的運動衣褲、白色運動鞋。

在我們這兒，很少有學生會穿白色的鞋子。

因為操場沒有塑膠，還是泥巴的地面。

天晴時灰大，下雨時泥濘。

誰家家長都不樂意給孩子買白色的鞋，不經臟。

而且，他比我們白，白很多。

直到很多年后，我去到北京，去到歐洲，去到美國。

我見了很多皮膚白皙的城里小孩，以及白皮膚的外國人。

我才知道，其實吳浪的皮膚根本不白，而是健康的小麥色。

只是那時候，比起黢黑、干瘦、土里土氣的我來說，他真的很白，五官也精致，好看得跟個洋娃娃似的。

我看著他出了神。

小小年紀的我尚且不懂什麼是喜歡，只知道我的心咚咚咚跳個不停，黢黑的臉蛋兒黑里透紅，連呼吸都有些局促。

他好像感受到我的目光，偏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我確認他看到我了。

四目相對，我飛快地垂下了眼皮。

再抬頭，他又看向了別處。

我先是失望，而后又后悔剛才沒能勇敢地同他對視一會兒，或者大大方方地沖他笑一笑。

再然后便是深深的自卑。

我看著身上磨破了袖邊、洗得脫色，并且明顯小了一號的衣褲，以及腳上那雙黑色的千層底布鞋。

感覺和他比起來，我像一只癩蛤蟆。

但這并不耽誤我想看他。

持續了近四十分鐘的講座，我一直在偷看吳浪。

唯一聚精會神聽吳教授講話的那幾分鐘，是他提到 N-S 方程。

我從小就對數學感興趣，教過我的數學老師都說，我很有數學天賦。

課本上那些知識我只需看一遍就能掌握解法。

二年級的時候我就能解六年級的數學題，現在我初一，已經把高中三年的數學書，以及大學的教材都學過了。

所以當吳教授提到 N-S 方程的時候，其他學生，包括老師都覺得高深，我卻聽得懂。

不但聽得懂，我還發現吳教授給出的公式有點問題。

「同學們，數學是枯燥的，但也是極富魅力的，數學是一切學科的基礎……

「N-S 方程是千禧難題之一，原始形式在 1827 年被 Navier 提出，在 1845 年由 Stokes 提出最終形式。這一方程描述了粘性不可壓縮流體的運動方式，在物理學上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此外，它還能描述飛行動力學，甚至天文學上大尺度的星系移動等等。」

吳教授講得激情澎湃，我盯著他給出的 N-S 公式發呆。

我猶豫著要不要舉手，告訴他公式少了個負號，還少了個絕對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