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我想放聲大喊,又怕被人聽見。
我忍了又忍,最后沒有忍住。
我放聲長嘯,吶喊聲讓樹葉都震顫。
可突然間,一聲響動,讓我的喊聲尷尬地戛然而止。
我循著聲音抬眼望去,與樹上之人四目相對。
他眼皮半掀,身形懶散,分明是不合規的黃毛亂糟糟的,更加不合規的是他的左耳還戴了耳釘。
但不能否認,他確實長得好看,高挺的鼻梁拔地而起,下頜線清晰得像我卷子上的勾。
「你、吵、到、我、了。」
他的聲音很低沉,語氣里有些不爽。
我淡定地從口袋里掏出紀律委員的臂章。
「同學,這里禁止爬樹。」
他愣了愣,轉而惡狠狠道:「你知道、我是誰?」
「你竟敢、惡人、先告狀!」
我當然是知道的。
蔣懿愷。
聽說,他爸給學校捐了兩棟樓。
聽說,他還嫌自己名字難寫,改成了蔣一愷。
聽說,他和南市的所有高中的漂亮女生都談過,還有模特學姐追他。
聽說……
總之,聲名遠揚的富二代刺頭。
沒有同學敢靠近他,老師都懶得管。
可我知道,他還是個小結巴。
07
「誰在那里大呼小叫!」
是巡視的教導主任的聲音。
蔣一愷眼中閃過幸災樂禍,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在他驚詫的目光下,我靈活地爬上了樹。
我爬過了蔣一愷,爬上了更高的枝丫。
我可不想被教導主任抓到。
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蔣一愷要是想暴露我,就一定會暴露自己。
我從小就跟著我奶奶,翻墻撿塑料瓶什麼的是常事,練就了我一身爬樹翻墻的好本領。
我有些沾沾自喜,沖他得意一笑。
眼看教導主任就要離開,可突然間,天旋地轉。
我錯估了這棵樹的承受能力。
我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向下落去。
前世最后一刻的失重感仿佛還在,我被巨大的驚恐包圍。
難道重生都是一場夢?
邱嘉猙獰的面容就在眼前:「憑什麼!你一個沒爸沒媽的,憑什麼成績比我好!你知道我家每年要花掉幾百萬給我補習嗎!」
薛停淮對警察說:「她應該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邱嘉當時和我在一起。」
記憶混亂。
滿目鮮紅。
誰來救救我……
砰!
不太疼?
怎麼回事?
我身下的觸感堅硬又柔軟。
一聲悶哼。
蔣一愷正躺在我身下,做了我的人肉墊子。
我久久回不過神來。
蔣一愷瞪著我,下垂的眼睛加上沖我齜牙咧嘴的表情,活像只小狗。
「你、還、還還要、摸、多多多、久!」
說完,他意識到暴露了自己結巴的秘密,立刻抿緊了嘴,耳朵染上一抹紅。
教導主任目瞪口呆,指著我們也成了結巴:「你、你你你們……」
「叫你們家長來!」
蔣一愷臉色難看。
我立馬站了起來:「老師,我在給蔣同學補習。」
「你把我當傻……你是張聞景?」
我乖巧地點點頭。
我也挺有名的。
年級第一。
教導主任的臉和藹了起來,但又得保持嚴厲,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扭曲。
他看看蔣一愷,又看看我,再看看蔣一愷,然后又看看我。
最后,他語重心長道:「你們現在是高三,學習是第一位的,張聞景,你家里什麼條件你自己清楚,蔣懿愷考砸了有他爸兜著,你呢?你要拎得清,學校給你的助學金不是白給的,你不要以為自己能像偶像劇里演的一樣,小小年紀心思都在……」
他絮絮叨叨講了很久,我沉默地聽著。
雖然不好聽,但都是大實話。
也許是因為我的成績,也許是因為他不想管蔣一愷,總之,教導主任最后讓我們寫了兩份檢討,沒有再提喊家長的事情。
我長舒了一口氣。
蔣一愷朝我道:「你寫。」
他真是惜字如金。
除了剛剛被我氣到的時候。
「行。」
檢討還沒寫完,薛停淮又出現了。
08
我目不斜視從他身旁經過,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張聞景!」
陳霜推他:「你干什麼呢!」
這段時間,薛停淮一找到機會就來堵我。
我幾次都表達了拒絕。
薛停淮一臉不信:「張聞景,你不要不承認,你分明是喜歡我的!」
他似乎覺得,我只是暫時沒弄明白自己的心意,過一段時間就會重新喜歡上他的。
可他不知道。
前世,我從高一開始就暗戀他了。
那年暑假,奶奶出去撿瓶子的時候,遇到了喝了酒的男人。
她明明問了他們,那些喝完的瓶子是能拿的,可還是在她伸手時,一腳踹向了她。
他們罵她老東西,嫌她臟,誣陷她亂拿東西。
其他桌的客人有人看熱鬧,有人幫忙報了警,可沒人上前阻止。
人之常情。
就在這時,薛停淮出現了,他一個酒瓶砸到了正在踹奶奶的大漢頭上。
他也被砸了,鮮血順著他的額頭流下。
他站在我和奶奶身前。
就在那時,他瘦弱的背影印在了我心底。
那一刻,他比那些恃強凌弱的大漢,比那些袖手旁觀的成年人都要高大。
少女的暗戀本就不需要回應。
可當你發現那人和你心意相通時,免不了被巨大的驚喜包圍,失了分寸。
但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人是會變的。
我掙脫不開他禁錮的手,眼看課間休息就要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