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秦潭非常愁,先是愁我單科二十分的成績混不上高中,好容易我補課補到中等偏上,他又愁我性格怪異,沒有朋友;好容易我行為舉止開始正常,他又愁我進入青春期開始叛逆頂嘴,愁我在高中有早戀苗頭。
當然,他父母也愁。大兒子信了邪教蹲了大牢不提,二兒子光顧著養孩子,絕口不提找對象,但也因為養孩子,正經潛在對象都懷疑我是他的非婚生子,也找不著。
有一天放學,程然送我回家,好死不死,在樓下遇見了秦潭。秦潭彼時剛跟我班主任聊過我的月考成績,當即趕走程然,并奉送了我一頓痛罵。
我覺得丟了臉,不甘示弱地抬杠。抬到激情處,秦潭的父母出來勸架,勸著勸著,說,大兒子刑滿釋放回家,悔不當初,希望能在高考前撫養我,以來贖罪。這樣,二兒子也可以忙自己的婚事,不要總和孩子計較。
我在這一剎那,學會了一點人情世故:我是個累贅,還是個沒有自知之明、十分愚蠢任性的累贅。
18.
小人魚上了岸,她舉目無親,只有王子,所以愿意忍受刀尖上的舞蹈,甚至寧可成為泡沫也不傷害他。
我沒有她善良,我只知道失去秦潭,意味著一無所有。因此,既然他缺少女朋友,為什麼我不可以呢?
于是我誠摯表白:「叔叔,我愛你,我想嫁給你。」
聞言,秦潭果斷地給我辦了住校,臨行前給了我一筆生活費,至此杳無音信。晚自修下課,我借其他同學私藏的手機給家里打電話,也永遠沒有人接。
月考成績放榜,我獲得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成績,當即拿著分數向班主任求來了半天假,連滾帶爬地跑回家,想以此和秦潭講和,想賭咒發誓自己只是鬧著玩。
可是他不在,在家的只有他的哥哥——當年綁架他的教眾。他看著像個老人,比他父母的年紀還大,如同瘋子一樣激動:「圣女,圣女。」
家里四處是打包好的行李與紙箱,我轉了一圈,知道秦潭打算離開,也打算讓我離開。他收拾好了我的衣物,甚至提前預備了我高考落榜的復讀學校以及高考成功的慶祝禮物,還有一筆現金,我沒有銀行卡,確實需要現金。
瘋子在我身后哭泣:「圣女!圣女!」
我轉過身,覺得心中有一個東西破土而出:「你想像我一樣,獲得永生嗎?」
黃昏時,警察和醫生都來了,他們也被鄰居喊了回來。
我從窗邊看到了大批人馬涌入,看到了秦潭和他的父母狂奔而來。他們打開了花園的門,接著是家門。
煤氣的味道四散飄開,他們如教科書中所寫的那樣切斷閥門,打開窗戶,然后把死者和我一起拖到室外。我被罩上了氧氣面罩,還有人在處理我胸口和四肢的刀傷。
秦潭在失控地大叫,他終于發現死去的哥哥有滿嘴干涸的血液。
我聽著他質問父母為何要讓瘋魔哥哥回來;聽他說等我高考完,要帶我搬去別的城市;聽他說這一生,我是他最重視的家人。
警察說,是死者襲擊了我,并嘗試喝我的血。在我到來前,他在燉補血的湯,因為襲擊把煤氣灶上的湯忘了,于是溢出的湯澆滅了火,致使他死于煤氣泄漏。而我因為被迫放血,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中毒程度,能勉強支撐著報了警,并爬出廚房,等到了救援。
只要我也是瀕臨死亡的受害者,那我注定只是一個比較幸運的倒霉蛋,而已。
19.
住院第三天,我發現我的愈合能力已經達到驚人的地步。剛進醫院,手腕和腳腕上的肌肉撕裂,需要醫生縫合,但此時幾乎愈合。
這和上一次目睹他人自相殘殺取得的效果不同,親手殺掉一個人,會讓我的痊愈速度產生質變。
但這樣的質變一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和麻煩。于是我每天都去偷看其他病人的痊愈速度,然后偷了一把水果刀,半夜在洗手間里復刻傷口該有的模樣。
但我低估了醫生的智商,傷口新不新鮮,他們總歸看得出來。復刻的第三天,我就被秦潭堵了個正著。
他拿著藥物和紗布給我裹傷,輕言細語地問:「小妤,為什麼想自殘?」
「你不要我了。」
「沒有不要你啊,小妤,我永遠是你的叔叔。」
「你不肯接我電話,你要搬走也不告訴我。」
「小妤,你太小了。你只能依靠我,所以可能會把這種依靠當成愛。你年紀小,稀里糊涂一點沒關系,我不能仗著你稀里糊涂就去欺負你。」
我很喜歡秦潭此時的溫柔,因為我相當一般的成績和時不時的叛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溫柔了。
「你看,你之前是不是有點喜歡程然?這種感情是正確的,只是要高考了,得先專心學習。高考結束,你們倆好好談個戀愛;大學畢業后結婚,我給你攢了挺多嫁妝呢。」
「那叔叔,你要是結了婚,我怎麼辦呢?」
他說:「小妤,只要你好好生活,沒有人取代得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