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幾個月不見,這人說話這麼費勁,好早是多早,不會數數還是記憶力不行?
我猛的吐出一口氣,目光炯炯的瞪他:「好早是多早?」
李子期嘆一口氣,聲音慢慢悠悠,「第一次見你我就認出你了。」
……
我有些沉默。
所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心里想的是「這人要是個啞巴新郎就好了」,他心里想的是「嚯,這不小哪吒麼?」。
是這樣麼?
我覺得吹向我的風都不溫柔了,連帶著操場中央的草坪也不柔軟了,草坪里爬出來的蟲子好像都在嘲笑我。
我抬頭仰望夜空,星星那麼溫柔,一定不會嘲笑我。
然后我發現今天沒有星星。
幼兒園的時候,我自命不凡到了極點。
別的小朋友認為自己是公主是王子,走路都要拎著裙邊,踮著腳。
只有我,格外跳脫。
我覺得我是哪吒轉世,我應該手持乾坤圈腳踏風火輪。
遠處的山上住著我的師傅太乙真人,幼兒園畢業了我就會坐在蓮花上重新化身。
而在此之前,我需要保護我身邊的人,因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水漫陳塘關了。
誰還沒個中二病呢,只不過我可能病的格外厲害。
所以幾乎每個打過照面的人都聽過我那句「我是哪吒」。
我承認,我當初臉皮是厚了點。
但這不是上天把李子期送過來羞辱我的理由。
我還在感傷,李子期嗓音淡淡,混著夜風傳入我耳中。
「說說,為什麼要分手。」
……
我更難過了。
我對幼兒園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晰,畢竟過去那麼久了。
除了記得我極其臭屁的宣揚我是哪吒以外,我也只記住了零星幾個片段。
我連片段里的人都對不上號。
幼兒園的時候,園里有好多玩樂設施,可以來回晃的大公雞大老虎,永遠坐不上的秋千,和水泥砌成的滑滑梯。
這些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在玩。
對我來說不夠刺激,我畢竟是哪吒。
于是我混進了男孩兒堆里,男孩兒干啥我干啥。
那個年齡段的男生極其的皮,他們把夏天的鞋子脫下來,站在教室里面,往后門口的空地上扔。
目的是比一比誰的力氣大,誰扔的遠。
這種項目怎麼能少的了我。
于是我也脫下一只鞋,跟著扔。
他們都扔到了后門那里,我扔到了半空中的塑料棚上。
一群半大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不得不承認,我的力氣最大。
上課的時候,他們各自撿了鞋子回來,我光著一只腳站在那兒。
老師看看我,又看看鞋,開始想辦法幫我把那只空中的鞋子拿下來。
具體過程我忘記了,反正最后是一個沒有參與過我們比賽項目的小男孩兒幫我拿回來的。
因為他拿完以后瞪了我一眼,好像極其的不愿意,又不敢反抗老師的安排。
我一看他不愿意,我就開心了。
于是那天下午的手工課,我就屁顛屁顛跑過去坐在他旁邊。
結果坐在他旁邊的第一節課,我的手就被石板壓著了,一根手指腫的不像話。
我哭著鼻子坐了一下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天下午放學,那個男生的媽媽來接他,在班級門口給他拍了張照。
我,臉皮厚,跑過去要了一張。
那張照片就輾轉送到我手上一張,被我媽用相框裱起來,放在客廳十幾年。
而我和李子期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在他手機相冊里看到了那張照片。
真不是冤家不聚頭,原來那倒霉同桌是他。
我嫌丟人,火速踹了他。
4.
我這人不愿意吃虧,尤其不愿意在李子期面前吃虧。
這種事太丟臉,我希望他一輩子都不知道。
可是他不僅知道,還是見第一面就知道了。
我內心的淚流成了河。
他還在等著我的回答,我撇撇嘴,非常不情愿的告訴他,
「我在你手機里看到了那張照片。」
他點點頭,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幼兒園那張麼?」
汰,為什麼句句不離幼兒園!
我沉浸在悲傷的氣息中,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李子期也進入了回憶的模式。
他嗓音平淡沙啞,想來是上了幾天的課,聲帶過度磨損的原因。
「你還記得我幫你拿下來的那個鞋子麼?」
我欲哭無淚。
「你記得我拿給你的時候,你怎麼說的麼?」
謝邀,不想記得。
他拿腔拿調,「你說能幫我拿鞋子,是你的榮幸。」
……
「那天下午你還跑到我旁邊跟我做同桌,你記得你怎麼說的麼?」
我的心已經蜷縮到麻木了,它再泛不起一點波瀾。
「你說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
上天,讓我死了吧。
我真傻,真的,我為什麼要跟李子期討論這個問題。
這不是給了他羞辱我的機會麼?我們倆從認識到現在,斗嘴那麼多次,不分勝負。
這下好了,我就像那粘板上的魚,毫無還手之力。
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李子期打開一瓶江小白,瓶蓋被扭開的聲音格外清脆。
酒從他喉頭滑過,他喉結滾動,性感極了。
喝完,他偏頭看我,眼神晦暗。
「趙清,為什麼要分手。」
我想起來我們在一起的那天,他帶我去玩了據說最嚇人的密室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