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進門,就看到茶幾上明晃晃地攤著一沓我之前和周南山出入各種聲色場所被偷拍的照片。周南山,A 市以玩得野馳名的紈绔子弟,這照片要是放到八卦雜志上,小編能紅著臉碼出幾萬字的包養文學。
陸青江和楊蘭汀都是斯文人。
他們坐在沙發上,目光都在努力回避那堆照片,好像它們能跳起來咬人一樣。
我垂下頭仔細瞅瞅,照片里的周南山邪魅狷狂,我活色生香,狗仔是有點攝影水平在身上的。
「你怎麼能這麼不知羞恥?」一看見我,陸青江蓄了許久的怒氣值終于開閘,他把桌子拍得震天響,「這事兒傳出去我們陸家不是成了個笑話?」
「文燦,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給爸媽說說好嗎?媽媽知道你不是那種輕浮隨便的女孩子。」母親眼里盡是難以置信和憂慮,注意到我身上的瘀青時驚了,「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這是被誰打了?」她著急地走到我旁邊,檢視我身上的傷痕。
「我沒事兒,都是皮外傷。」我輕聲安撫。
「爸爸,別生氣了,姐姐以前不懂事,現在來咱們家不差錢了也不會再去做這些勾當了。」陸文瑄好整以暇地陪他們坐在沙發上,想來是特地回來等著看我的笑話,看話題被扯偏了又迫不及待地往回扯。
「我承認,在被你們接回來之前的確跟過周南山一陣,后來就斷了。」我坦率直言,心里已經做好了應對風暴雷霆的準備,也不打算多解釋,反正事實太離譜說了也沒人信。
「你!」父親揚起手朝我臉上招呼過來,看到我下巴上的傷后又頓住,頹然垂下來。
「你為什麼呀?」
「我想攢錢治好我的眼睛。」不想把沈度牽扯出來,我便拿這個理由搪塞。
當初回陸家的時候父母就給我找了非常有名的眼科專家,專家組的結論是耽誤時間太長,恢復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
父親的怒火就像被一場驟雨澆熄了,只留下悵然的嘆氣。
他捂住臉,聲音攜著水汽悶在手掌里:「要是早些找到你就好了。」
母親滿眼痛惜,找來藥箱給我上藥。
我看了眼剛剛臉色迅速從得意鄙夷變為不甘心的陸文瑄,心中并沒有逃過責難的輕松。
突然遲鈍地感到有些難受。
我好像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撒嬌。
捏著父母的軟肋,篤定了他們會心疼。
第一次見他們時,他們陌生、優雅,和我天差地別。
此刻他們只是一對因為我的傷痛而感到沉痛挫敗的普通父母。
這種情緒讓我不知所措。
09
周一去學校的時候我才知道關于我曾經被包養的流言蜚語傳得滿校都是。校園網 YY 我的留言不堪入目,看完簡直想洗眼睛。
我從大門走到寢室的那一路都有人指指點點,偷偷拍照。
甚至,我快進寢室大門的時候有個面貌長得猥瑣的男生跳出來高聲問:「陸文燦聽說你活兒不錯,多少錢一晚啊?」旁邊傳來刺耳的口哨聲和笑聲。
我走進宿舍大樓里回頭打量他,從扁塌的鼻子掃到他扁塌的褲襠,鄙夷道:「就你這樣的就別出來約好嗎,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不到 5cm 嗎?」
「你!」那個男生氣急敗壞,想沖過來打我。
「有種你進來啊。」A 大男生進女生宿舍會挨很重的處分。
他站在門外罵了幾句臟話,我馬上雙倍輸出,把他灰溜溜地罵走了。
笑話。我當年在夜場地攤摸爬滾打,什麼樣的地痞流氓沒見過,會怕這種小雜毛。
「嫂子,我相信你和我哥是真愛,你們俊男靚女,天生一對,不要管那些八婆瞎說。」我人一到寢室就得到了周洛洛的聲援安慰。
我扶額:「周洛洛你是不是一直在嗑我和你哥的 cp。」
「嗯吶?」她眨眨卡姿蘭大眼睛。
「我和他真的只有單純的包養關系,你們家已經給你哥物色未婚妻了你不知道嗎?」
她嚶嚀一聲,仿佛被刀傻了一樣癱在椅子上。
「到時候你哥結婚我會給份子錢的,畢竟老主顧了。」我微微一笑補上最后一刀。
「你這個無情的女人。」周洛洛夸張地捂住胸口嚎叫。
下午周洛洛出去參加漫展,我征用了她那臺頂配臺式來恢復數據。
硬盤里是我特意去 4S 店賄賂修車小弟拷貝的劉緒那輛車里的行車記錄。
不愧是豪車,幾個月前的數據都能找回來。
馬上我就能看到我一直苦苦追尋的真相,同時也要直面人生最慘痛、最不愿接受的場景。
2021 年 8 月 5 日晚 10 點過 4 分。
劉緒的車開到東臨路十字附近,前面是紅燈,他沒有注意,車繼續高速行駛,撞飛了騎著共享單車過馬路的男生。
車內兩人被碰撞的巨響驚動回神,發現撞了人,在短暫的慌亂之后,劉緒直接驅車離開了現場,他們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個男生就那樣倒在血泊里,被逃逸的跑車遠遠拋下。
我死死盯著錄像畫面,心里壓抑不住刻骨的恨意。
那是沈度!
是我前面十幾年光陰里,唯一關懷我、照顧我、幫助我的沈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