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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讓我哥白死,我想搞清楚我哥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個人內心被欲望填滿的時候,根本剎不住車。
畢業后,在全班同學的驚羨下,我擠掉無數競爭者,成功去了周家公司。
那是我第一次在辦公室里撞破他的窘迫——
周衍清一向冷傲,面對別人的討好求情從不留任何情面。
但現在那個四五十歲的漂亮女人,卻趾高氣揚地蹺著二郎腿,像使喚用人一樣吩咐周衍清給她倒水倒茶。
周衍清沒有絲毫抗拒,一板一眼照她吩咐忙前忙后。
但仍是沒能取悅女人,她抱了一沓合同甩在周衍清臉上。
一時間紙張飛上飛下,周衍清站在紛紛揚揚的白紙中。
旁邊同事小聲告訴我,說這女的是周董二婚夫人。
周衍清生母還沒死前,這女人就在外面養了很多年。
甚至這女人的私生子都比周衍清年齡大。
周夫人死了還沒一個月,周董就馬不停蹄娶了這位小夫人回家。
周董脾氣雖大,卻對這位新夫人寵愛有加。
所以那天小夫人沒事找事,只是捏著嗓子在周董面前抱怨幾句,周董就發了好大的火。
辦公室里中年男人的怒斥聲隱隱傳進我的耳朵,周董罵周衍清不懂得尊敬長輩,跟他親媽一樣不識好歹,要周衍清當著全公司的面給他小媽賠禮道歉。
那天整個辦公樓的人都跑來看熱鬧。
周衍清旁若無人地跪在那女人面前。
我也站在人群里看著,聽同事們議論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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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周衍清在同事們口中有很多代表詞,傲慢、冷漠、沒有人情味……
可我卻在周衍清這張冷漠精致到無瑕的表情下,逐漸感到一種神經過敏般的熟悉感和異常。
一直以來,時慈很少會對除我之外的人產生情緒,所有的謾罵嘲諷他都能置之不顧。
時慈是這麼做的,我也是。
我們并非天生冷漠,只是習慣用不近人情當作防御機制,把別人劃在墻外,脆弱和柔軟只交予彼此。
周衍清也一樣。
在名為周衍清的這場迂回迷宮中,我終于嗅到一絲同類氣息,在乍看毫無破綻的城墻中窺得一絲縫隙。
那天,我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我要用我哥對待我的方式對待周衍清——無限度的溺愛和包容。
殺人不過剖心切腹,只有誅心,才是我送給周衍清的最佳折磨。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腦子里都在想如何變著花樣討周衍清喜歡。
可我發現,他對別人的百般示好油鹽不進。
于是我學著我哥一樣,按兵不動,只慢慢在他生活里留下痕跡。
在我制造的偶遇中,他偶爾匆匆會掠我一眼,但大多數時間,他甚至連個眼神都不愿給我。
也有特殊的時候——
我很多次撞破他的難堪。
那時候他會全然忘記之前精心偽裝的冷漠人設,破防一樣對我破口大罵,說不想看到我讓我滾。
說這話時,他正緊緊盯著我的眼睛,指尖緊按在桌案上,壓得關節都泛出青白色,不知是出于隱忍還是怒氣,周衍清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顫。
他齜牙咧嘴威懾力十足,隨便抓來個同事都可能對這位上司的狂怒發飆嚇到臉色發白。
但我確實內心毫無波動。
我本想一走了之。
卻突然想起小時候我不懂事發脾氣,讓哥哥離我越遠越好,哥哥卻總是以恰好的距離不動聲色陪在我身邊。
周衍清一整天滴水未進。
我學著我哥去樓下買了小餛飩,不管他愈發陰沉的臉色替他打開包裝,掰開一次性筷子遞到他面前。
「我窮,沒錢,你將就吃吧。」
說完話,我就頭也不回回到我的工位,在只有我和他在的辦公樓里,以加班的名義看起了小說。
半個小時后,周衍清擦過我身邊,連看都沒看我徑直走了。
我收拾東西緊隨其后,關了辦公室的燈,鎖好門,幫他善后。
離開辦公室前,我在外面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份吃凈的塑料外殼和一次性筷子。
沒人能拒絕我哥滴水石穿般的耐心,再堅固的殼子也能被我哥鑿出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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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難過的點在于,如果我用我哥對我的心態對待周衍清,我就不由自主對他有了幾分同情。
比如,親眼看著他為了討好父親去討好小媽和哥哥。
比如他表面繃著一張毫無破綻的臉,卻在被周董扇耳光后躲進衛生間很久很久。
比如,最近讓整個公司都沸騰的那個合作,只有我知道,是他花了很多很多個通宵救回來的。
......
陪伴越多,了解越多。
白眼狼時遇,同情也越多。
所以后來結婚后,我騙他。
「好久沒聽到有人喊我小遇了。」我努力裝出懷念的樣子,此時此刻甚至愿意喊他一聲「哥」。
「哥,你喊喊我吧。」
周衍清被哄得很受用。
捧著我的臉,與我四目相對,他將我的腦袋壓過來,與我吻在了一處。
他喚我:「小遇。」
「嗯。」
周衍清一遍遍重復:「小遇。」
我也耐著性子一遍遍回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