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弄人得逞時,上挑的眼尾,眼底沾了笑,意氣生動。
江凜似乎沒那麼遙遠了。
這讓我生出從未敢有的遐想。
好像當初踮起腳尖拼命夠不著的月光,正在奔赴我而來。
我學著他調侃道:江凜同學,你也說謊了。
江凜:嗯?
我唇角上揚的弧度愈深:你說交換秘密,騙人呢。
其實我也不是追根刨底的人,但就是控制不了想探聽他,靠近他。
慰藉我疼痛難熬的長夜。
江凜揶揄:怎麼,也想抓住把柄笑話我啊?
我被逗樂,誰和他這麼幼稚啊。
江凜自顧自說:確實鬧過笑話,追著給一姑娘寫過兩次小作文。
原來同學聚會那晚陳珂說的是真的。
我惦念追逐的月亮,也有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明明早就知道,他理應心有所愛。
為什麼還是會心酸呢?
大抵我也沒那麼灑脫。
生怕這般心思被他洞悉,我佯裝輕快問:被人姑娘給拒絕了?
江凜倒也坦蕩:第一次杳無音信,第二次……直接被刪好友了。
看吧,耀眼如江凜,都愛而不得。
更何況是如此平凡普通的我呢。
只是,我沒江凜勇敢罷了。
我真誠同他講:江凜同學,這不是笑話。
赤誠勇敢的人,永遠閃閃發光。
江凜:嗯,還有更大的笑話。
我:什麼?
他沉默良久,慢慢回來一句:我還惦記著她。
很難講為什麼,心尖的酸澀莫名洶涌,即將把人淹沒。
我寬慰他:沒關系的,你們來日方長。
不像我,沒有來日了。
江凜: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
痛感愈發強烈,臥睡難安,我坐起來靠在床頭,混沌的黑暗里,手機屏幕微光如燒著的一團火。
是該知足的,至少在這樣難熬的夜晚,江凜還能陪我說說話。
江凜好久都沒再說話,我疼得蜷縮起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亮了。
江凜:現在我后悔了。
13
他為什麼會后悔了呢?
我的思緒一片混沌,又想不出答案了。
哎。
我無聲嘆氣,迷迷糊糊還記得給他回消息:那就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去找她。
江凜同意了:好。放下手機,我昏昏沉沉睡去時,興味地笑了。
真是難為情啊,總勸別人勇敢,自己卻是個縮起來的膽小鬼。
這次疼得狠了,斷斷續續一直不停歇。
硬扛了幾天,我不得不去了醫院。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才發現下雪了。
人和人的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這不,我不過是站在醫院門口短暫的恍惚間,江凜筆挺的身影就闖入了視野。
晚冬暮色早,男人懶散地倚在車邊抽煙,煙霧裊裊散在陰冷色的傍晚,裹得他整張臉朦朧虛幻。
像一個,勾人攝魂的男妖精。
我怔了怔,不由多看了兩眼。
他似乎是在等人,一根煙抽完,又重新取了一支。
還沒點燃,身穿白大褂的女醫生小跑著到他身邊,踮起腳尖親密貼近,拿走他含在唇上的煙。
女人噘著嘴嬌嗔了一句什麼,朝他攤開雪白的手心。
江凜擰了擰眉,幾分不耐,卻還是妥協地把打火機放到她手里。
我想,能讓江凜這人妥協的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定是不輕的。
看來江凜真的來找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了。
說起來,我是認識她的。
高中時常聽同學議論,江凜之所以轉學過來,全是因為隔壁班的宋梔。
宋梔啊,在我們還冒著些許土氣的青春里,她早早獨樹一幟長成了優秀美麗清傲的白天鵝模樣。
我曾無數次見過江凜和她出雙入對。
同樣光芒萬丈的少年少女并肩一路,我總會想到一個詞:如意登對。
聽說過江凜為她打架,也曾不小心窺見她把江凜桌洞里其他女生寫的情書丟進垃圾桶。
也曾在某個犯傻的無人晚自習前,禁不住別班女生的軟磨硬泡,往江凜桌洞里代傳情書時被宋梔抓包。
彼時課桌上堆滿了書,明燈初上,宋梔漂亮的眉眼捎了點輕描淡寫的倨傲。
她瞥了我眼,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的臉紅了又白,想張口解釋,又說不成字句。
只能在她仰著頭揚長而去時,黯然潛入塵埃。
后來很多年,很多人事我都想不起來了,但仍然記得宋梔這句話。
她沒說錯,所以我也有自知之明從未敢有過癡心妄想。
一聲汽車喇叭聲把我拉回現實。
易夢從車窗探出頭來,「在發什麼呆?」
喇叭聲顯然也驚動了不遠處的男女,宋梔先看過來,似乎是愣了一下。
江凜抬眼看過來,隔著薄淡的天光,看不清神色。
我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上車系上安全帶,「走吧。」
車開出去,后視鏡里,江凜吸燃一根煙,在飄散的薄霧里,他低頭看著手機。
很快,我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有新消息。
我腦海中立刻蹦出來個念頭,是他嗎?
打開發現不是他,我竟隱隱失落。
「這麼期待,為什麼不去打個招呼?」易夢目視前方,心里明鏡似的。
我難為情地咬咬唇,「看到他身邊的姑娘了嗎?那是他的白月光。
」
這時去打招呼,他也會煩惱被打擾吧。
「你確定?」易夢明顯不大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