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成績永遠第一。
老師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人管他,也管不住他。
男生喜歡和他廝混,肆意在青春里放飛。
女生談起他,臉都要悄悄紅了一圈。
那時的我,藏在角落里,每天祈禱不要被任何人看見。
青春對我來說,好像是一片灰。
小時候受過創傷,導致我說話總是有些磕磕巴巴。
班級里頑劣的一群男孩,總肆無忌憚地喊我「小結巴」。
在課堂上,我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他們學著我哆哆嗦嗦地說話,引來一陣陣哄堂大笑。
在課間的走廊,他們排成一排靠在護欄上,抬腳絆倒我,看我狼狽出丑,哈哈大笑。
在人來人往的操場,他們故意踢著足球砸到我身上,然后假意道歉,「對……對不住……了小……小結巴。」
很長一段歲月,我走路都是低著頭的,連和人說話都不敢。
我從未想過和江凜有交集,也從未想過會喜歡上他。
可最后,事與愿違。
十七歲的喻晚安是個自卑的膽小鬼,卻偷偷喜歡上了那個最耀眼的少年。
無法觸及,也從未敢和人說起。
十一月底,是我離職前最后一場電臺直播。
窗外的城市在漸漸入睡,屬于我的午夜電臺將無限期停播。
我同每個人道了晚安,「人間海海,愿我們,晚晚都有個好覺,晚安。」
電波消失,我看著窗外發呆了許久。
時間過得好快啊,轉眼都來了五年。
當年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心中憋著一股勁,堅持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或許是想要擺脫「小結巴」帶來的噩夢,或許是想證明,那個活在灰暗里的「小結巴」
也可以在不為人知的歲月里,變成閃閃發光的人。
成為發光的人,和月亮比肩。
這些年,我似乎做到了,可現在惶惶回首,好像,一切也沒那麼重要了。
小助理在門外提醒,「晚安姐,下班了。」
「哦,好的。」
我茫然回神,收拾好工位上的東西,擦干凈每一個角落,抱著東西離開。
小助理不舍地和我道別,「晚安姐,你要常回來看我們。」
我故意逗她,「怕你到時候害怕。」
姑娘不明所以,嗔罵:「怎麼可能呢。」
我微笑和她說了再見。
4
和小助理分開,我走向已經等在路邊的易夢。
午夜的街頭,偶有霓虹閃現,倚在紅色跑車旁吞云吐霧的姑娘似夢似幻,一席紅裙迎風舒展,比這夜色妖嬈。
「不冷嗎?」
她咬著煙無所謂說:「美就夠了。」
「……」我沒好氣地懟她,「那冷死你得了。」
「我寧愿凍死,也不愿丑死。」
我特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易夢俯過來,不著調地勾起紅唇:「多好看一姑娘,翻白眼丑死了。」
易夢的美,是能蠱惑人的。
我看著她流光瀲滟的眸,就在想啊。
真遺憾,這樣的美好就要看不見了呢。
「被姐姐迷暈了?」見我發呆,她探身從車內捧出一把鮮花,「漂亮的花兒配好姑娘,我們晚晚光榮退休了。」
聽,這姑娘總是這麼灑脫惹人喜歡。
我接過花,不正經地掐了一把她的腰,「我們阿夢比花兒還漂亮。」
「嘴兒真甜。」易夢掐了煙,「走,姐姐帶你去瀟灑。」
打工人終于解放,我特豪氣地說:「今晚我買單,不醉不準跑!」
誠然,此時的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多傻逼。
廝混了一整晚的結果是,我直接喝斷片了。
第二天傍晚才在易夢的豪華大平層醒來,整個人恍恍惚惚還是找不著北。
桌上易夢留了紙條:回劇組開工了,想吃什麼讓阿姨給你做。
我挺佩服她的,好像無論有多大風雨,她總能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明明昨晚她也醉得不輕,第二天還能早早爬起來去開工。
拿起手機準備發消息問問她情況,一條新的好友驗證率先映入眼簾。
點開看到齜著牙的惡犬頭像,我的手指頓了頓。
我知道,是江凜。
突然就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了幾年前的一件舊事。
大一那年春節,我躊躇了好多天,才鼓起勇氣向同學要到江凜的微信。
那天是除夕夜。
我緊緊盯著手機,在江凜通過好友驗證的那一刻,夜空盛放的煙花似也在我心頭絢麗燃起。
幾次刪刪減減,我最終只敢發出一句:江凜同學,新年好。
消息發出去,我緊張得咬手指。
可等呀等,那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聊天框,二十分鐘后,終于顯示出對方正在輸入……
心里既緊張又期待,又過去幾分鐘,江凜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回我。
而且,他把微信名從「JL」改成了「別煩我」。
煙花在心尖黯淡墜落,取而代之的酸澀將人淹沒。
沼澤里的蔓草妄圖伸手去撈月光,月亮無聲藏入云層。
癡心妄想。
我默默刪除了他的微信,再也沒聯系過他。
過去這些年,江凜還是頂著不變的頭像,和「別煩我」這個拽得似二百五的昵稱。
時過境遷,少女敏感的心事早已消弭。
我通過他的好友驗證,平靜地詢問:江凜同學,有事嗎?
等了好一會兒,江凜才慢吞吞地回:不是你有事?
???
我一頭霧水:什麼事?
江凜閑閑地丟來兩個字:看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