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解:「那他們為什麼告訴我失蹤了?」
「他們只依靠一通偶然的電話聯系,對于辛辛苦苦地將孩子養育成人的老夫婦來說,無異于失蹤。」
所以他們才會一直留著張智的臥室,他們相信,某天孩子消氣了,就會回來。
可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我有些哽咽:「齊佑,精神病會遺傳嗎?」
「不一定。但大部分精神病,受到環境的影響更大。」
張智也和張朋一樣,遭遇了那些事情嗎?
我又做了噩夢。
那張臉,有時候是張朋的,有時候又是張智的。
但無一例外地,他們都敲打著門,試圖闖進來。他們不停地指責我,說我是殺人兇手。
又一次,齊佑站在門外,輕聲地告訴我:「文文,調查結果出來了,張智是從 11 樓摔下去的。警方判定為意外。他沒能離開重癥監護室,他……」死了。
11 樓,就是我所在的樓層!
他怎麼會從這里掉下去?!
長久的沉默。
「齊佑,你是不是說過,張智出逃過兩次?」
「是的。」
我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每一次發聲都顯得艱難無比:「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三月六日到三月十一。|」正是我懷孕的時間。
這麼確切的日期,他肯定問過人了。
他和我有了一樣的猜想。
張智的死不言而喻,兩個陽臺距離很近,他可以從隔壁爬過來。
的確是意外。大概是他爬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去。
更可笑的是,我前幾天還在同情這樣一個惡人。
他應該下地獄嗎?應該的,我們都應該下地獄。
張朋他一直知道門后的人就是我!
所以張智才會得知往事,來找我報仇……
他選擇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懲罰我。
我恨他,也恨我自己。
所有的過錯,都源于那一次我的沉默。
我呆坐到天明,旭日東升,曙光微亮,可我這種人哪,根本不配擁有太陽。
「齊佑,我餓了。等吃完飯,我們去醫院吧。」
齊佑去買菜了,我在窗前確認他的離開,也走出了門。
我不想把我的不幸,再加諸給其他人。
死在這里,大概李姐都要罵我吧。
我走在街上,像一個搖搖晃晃的野鬼,陽光真刺眼哪。
從這里走到跨江大橋,要很遠吧?
我打了車,位置在江對面的商場。這樣的話,動機不會那麼明顯。
如果連死亡的權利我都不能牢牢地握在手里,那我得有多可憐啊。
「妹子,你臉怎麼那麼白哦?哪里不舒服嗎?」
我盯著窗外:「沒事,痛經而已。」
「我女兒也是這個毛病,我告訴你啊,有個老方子可以根治,待會兒你下車以后等等我,我打電話給我老婆,要她發那個方子過來,你多喝幾次,就沒得事了嘛。」
司機大叔話真多啊。
到了地方,我并沒有理會他。
江邊風很大,時間還早,偶爾有晨練的人經過我身邊。
我走到了橋面的最高點,翻過圍欄,一躍而下。
風吹起了我的頭發,時間好像變得格外漫長,我落入了水里。
江水真冷啊。
自殺的人,會下地獄嗎?
我和張朋,會見面嗎?
我的道歉,他能聽到嗎?
張朋,請原諒我,原諒我的懦弱和膽怯,原諒我的卑劣和置身事外。
以后不會了。對不起,對不起。
22
醒來時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
齊佑坐在我的病床前,眼睛發紅,似乎是哭過,或許是太久沒睡好。
救我的人是那個司機大叔,還是被他攪黃了。
我的肚子也空了。
「張叔叔和張阿姨怎麼樣了?」我竟然還有心情關心其他人的死活。
「他們沒有辦葬禮,帶著骨灰盒回老家了。」
我并不想追究張智的過錯,這些事的確是因我而起。
在多次自殺失敗后,我也進了錦山精神病院。
齊佑和我關系親密,并不適合成為我的主治醫師。
我沒有給他準確的回答,他也就不強求,默默地關心我。
我不會再輕易地相信他,張朋的死、張智的死,都和這個精神病院脫不了干系。
冷靜下來后,我想清楚了很多。
如果張朋不是自殺,如果張智和我有了一樣的猜測……那他根本就沒有病!他和我一樣,是打著疾病的幌子,來調查這個精神病院!
只是很可惜,我什麼都沒有發現。
我偶爾會看到宋威,他更加萎靡了,不再嚷嚷著要出院。看到我時,目光躲閃,甚至不敢上前和我搭話。
他肯定知道什麼。
但我和他沒有單獨交流的機會,就連吃飯時,我們身邊都會有護工。
我只能使用工具。
在食堂時,我點了豆角和玉米,以此充當摩斯密碼的長信號和短信號。當我朝他隔空比劃幾次后,他就明白了。
在第二天用餐時,他也點了一樣的菜品。
他告訴我的消息是——ORGAN、DEAD、RUN。
器官、死亡、跑。
所有的細節在這一刻被串聯起來,難怪只有中青年,難怪頻頻地體檢!
這根本不是什麼精神病院!而是收割器官的地獄!
所謂的體檢,也只是看病人的哪些器官可以摘下來!
張朋肯定也是這樣死的!
只是我不明白,那些病人明明都有親人……他們難道,每一次,都能偽裝成意外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張智的死,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被偽裝成意外!他肯定和我一樣,也知道了什麼!才會被人從高樓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