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倒好,我可能要以這種形式,見到我生命中的第一個、可能也是唯一的一個孩子。
他不會有機會睜開眼看世界。
齊佑一臉沉重地將化驗單和 B 超照片給我。
我懷孕了,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看到 B 超照片的那一刻,我崩潰了,只覺得天旋地轉,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在一瞬間崩塌。
我躲在齊佑懷里,哭得不成樣子。
他輕聲地安慰著我,最后說道:「文文,報警吧。」
報警?報警以后讓所有人對我投來憐憫又異樣的目光?讓他們大肆地宣揚我的經歷?
像多年前,我跑出去告訴所有人,宋威在打我媽。可他們連報警都不會,只是在事后對我投來這樣的目光。
從那以后,我就生活在他們的憐憫和竊竊私語之下。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生活,才成為了一個和他們一樣的正常人。
我搖著頭:「你讓我想想。」
他不再說話了,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背脊。
我哭累了。
大概是懷孕讓人格外嗜睡,我坐在副駕駛位上又睡著了。
我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車窗外人群熙攘,警察穿梭其間,周圍拉起了警戒線。
齊佑眉頭緊鎖,沉聲道:「有人墜樓了。」
我太累了,已經沒有心思去窺探別人的生活,去感嘆逝去生命的可惜。
齊佑看出了我的疲憊:「我們上去吧。」
下車后,那股血腥味兒飄進鼻腔里,使得我胃中翻騰。
我扶著路邊的垃圾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齊佑遞來一瓶礦泉水,臉上的心疼不加掩飾:「好點兒了嗎?」
我漱了口,嘴里又酸又苦:「嗯。
」
19
我們一起上了樓,齊佑熟練地圍上圍裙,柔聲地問我:「晚上想吃點兒什麼?喝點兒湯吧,冬瓜蛤蜊湯怎麼樣?」
「家里有蛤蜊嗎?」
「有的,我看你睡得沉,順便去了一趟超市。」
我毫無知覺。
「齊佑,謝謝你。」
他朝我一笑,安撫似的道:「我很早以前就想這麼做了,要不然,也不會學得這一手廚藝。」
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時候對我動心的。是學生時代?不,那個時候我沒什麼存在感,他卻是萬眾矚目的存在,我們根本沒什麼交集。
是這幾個月來的相處?或許是吧,再加上一點兒對我的憐憫。
我無意再探究這個問題,又看了一眼 B 超照片,孕六周,可我毫不知情。
敲門聲響起,是兩位警察。
我覺得手腳有些發涼。
我看著齊佑,是他報的警嗎?
他搖搖頭,坐到我身旁,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暖和。
年輕的警察開口:「這棟樓有人墜樓了,你們知道嗎?」
我仿佛又聞到了那股血腥氣,立馬起身跑到衛生間吐了。
齊佑耐心地給我拍背順氣。
等我們從衛生間出來,中年警察問道:「這位太太懷孕了啊?」
B 超照片就擺在茶幾上,我不想說話,反倒是齊佑開了口:「是的,我們也是剛知道。」
他們大概以為這是我和齊佑的孩子吧,連聲道:「恭喜啊恭喜啊。」
這不是什麼好恭喜的事情。
我開門見山:「兩位警官來有什麼事情嗎?」
他們收斂了笑意,年輕警察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墜樓的人名為張智,你們見過嗎?」
張智?
照片上的人,真的是張智!
他不是失蹤了嗎?怎麼會在這里墜樓?
我能感受到他們倆打量的目光,中年警察問我:「這位女士,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認識他,他是我同學的弟弟,已經失蹤一段時間了。他還好嗎?死……了嗎?」
如果死了,那對張父張母來說,是怎樣的打擊啊?
我不禁可憐起他們來。
「現在還在醫院搶救,」中年警察搖了搖頭,「情況不太好。」
我這時才發現,齊佑一直緊鎖著眉頭:「這是我們醫院的病人,出逃一段時間了。我們一直在找他。」
病人?不!他怎麼會是病人?!
中年警察微微地點頭:「是的,我們已經有同事去錦山精神病院了解情況了,你是那里的醫生?」
「嗯,他不是我的病人,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們可以問我的同事。」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無數猜測在我腦子里劃過,我又吐了。
齊佑塞給我一包話梅,酸甜味兒暫時壓下了那股惡心。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孕吐比較嚴重,我可以配合你們調查,但能讓她先去休息嗎?」
「當然可以,」警察笑道,「那你這準爸爸可就受罪了啊。」
齊佑笑了笑,扶我進房間:「文文,需要一杯熱牛奶嗎?」
我搖了搖頭,胃里難受,什麼都喝不下。
齊佑出去了,我聽著他們在客廳里的對話。
「好,今天晚上八點到九點的時候,你們在哪里?」
「超市。我女朋友在車上休息,我在超市買菜。」
警察又問了幾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就離開了。
20
我感覺好了一點兒,才走出房間。
齊佑正在陽臺上打電話,應該是在問精神病院那邊的情況。玻璃門關著,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
我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直覺告訴我,我想要的答案,會在精神病院里。
我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謎團里,這些事件一定有什麼關聯,但我卻摸不到一點兒頭緒。
「文文,你站在這里干什麼?好點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