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向我發出訊號,不斷地向我求救。
我欠他的,我知道,這是我欠他的。
9
我又去了精神病院,不是為了宋威,是來給齊佑送他的外套。
「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找我。」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他朝我一笑,眉梢飛揚,神情異常生動:「這樣的話,我就好把這個送給你。」
是那套衣服,外加一個枕頭。
「這個枕頭里面加了些中草藥,你不是最近睡不好嗎?我就找當中醫的朋友要了個方子,做了個枕頭。當然,也給我自己做了一個,這幾天試了試,效果還不錯。」
我沒接。
和他相處起來的確很舒服,他為人紳士,進退有度,很有分寸感。
但是我最近太糟糕了,連自己的精神狀態都管理不好,不想有多余的社交麻煩。
「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是在討好你啊,」他朝我眨了眨眼,「宋先生一直嚷嚷著要出去,既然和他無法進行有效溝通,不如從你入手,好讓我完成今年的 KPI。」
近乎玩笑的語氣。
「要和我聊聊嗎?」
「啊?」
你從一進門就顯得很緊張,雙手交叉,欲言又止。」
被他一說,我下意識地松開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還喝了很多次水。」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樣。不愧是心理醫生。
我索性道:「嗯,我的確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去外面邊走邊聊,還是就在辦公室里?」
「出去走走吧。」
辦公室里不知道燃著什麼香,很好聞,但是太悶了。
我們走到草地,又是熟悉的怪異感。
不時有病人向齊佑打招呼,他都一一地回應。
「你和病人處得挺不錯。」
他聳了聳肩:「他們中很多人不發病的時候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
我把話題往我想要的地方引:「比起別的醫院,你們好像看管得嚴一點。」
「是啊,自從發生了張朋那件事后,醫院又招了好幾批護工。前段時間又有一個病人逃出醫院,到現在還沒找到。」
他看出了我的訝異,繼續道:「那病人是慣犯,以前也逃出去過一次,還好被找回來了。這次就沒那麼幸運了,一直不見人影。他的攻擊性很強,我們一直在留意新聞,還好沒出什麼事情。他大概……」
他嘆了口氣,沒繼續說下去。
那個病人可能已經死了。
我對這個并不感興趣。我在意的是張朋。
我直奔主題:「張朋是怎麼自殺的?」
齊佑面色有些凝重,帶著惋惜:「自焚。他從清潔工那里偷了打火機,晚上趁人不備,把自己燒死了。」
難怪沒有尸體,只有骨灰。
「確定是他嗎?」
「當然啊,現在的鑒定手段很高級,不會搞錯的。」他眉頭微皺,看向我,「文文,你怎麼會問這個?」
我低頭,抿了抿唇。
「我夢到他了。自從他的葬禮回來后,我就斷斷續續地夢到他。我懷疑他在給我托夢。」
他停下來看我,語氣有些無奈:「我是個無神論者。」
「我相信有非自然力量的存在。」
「那你換個角度想想,他為什麼會給你托夢?他父母健在,為什麼會選中了你?」
「因為我喜歡他。」我的聲音很輕。
我知道他會問我這些,所以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話。
他沉默半晌,我抬頭看他,他臉上驚愕未消,皺眉道:「我完全沒看出來。」
我率先走開,低聲道:「那時候我太年輕,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我很遺憾。」
他真的感覺到遺憾嗎?對于他們來說,張朋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是他們無聊時的消遣,是他們惡意的宣泄口。
可笑的是,在他死后,他們竟然都冒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訴說對他的懷念。
我比他們還要可笑。
他沉聲道:「我也很抱歉。當時我正在國外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沒能參加他的葬禮。」
我壓下心底的那股憤怒:「你不用對我感到抱歉。」
「文文,你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大概率是因為遺憾和愧疚。你可能覺得自己能夠做些什麼來挽回這一切,但是……」
我打斷了他:「齊佑,我過來不是想做心理輔導的。我知道這很傻,但我想了解他,在他死后重新了解他。」
打著愛情的幌子,會讓我的動機顯得不那麼突兀。
他沉吟了一會兒:「你想和他的主治醫生聊一聊嗎?」
我點了點頭。
「好,我看看能不能安排你們現在見面。」
我們往大樓走,有個孩子牽著風箏撞到了我身上。
他飛快地朝我說了「對不起」,然后跳到齊佑面前:「齊醫生!齊醫生!」
齊佑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頭頂,沉重的表情這才有所緩和:「怎麼了啊霄霄?」
「齊醫生,你來和我一起放風箏吧!」
齊佑耐心地和他講道理:「我現在呢,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當然,和霄霄放風箏也很重要,但是這個姐姐好像更急,等我幫完姐姐,再來找你玩好不好?」
齊佑他,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孩子答應了,他們還讓我做見證人,拉了個鉤。
之后那孩子便跑遠了。
他見我一直看著孩子的背影,解釋道:「霄霄患有解離癥,也就是常說的人格分裂,這個是主人格,一個很乖巧的孩子。副人格……」他嘆口氣,繼續道:「有暴力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