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又啟動了發動機,雨水落在玻璃船上,劃出無數道蜿蜒的痕跡。
我住的小區很老了,并沒有地下停車場。
小區里彎彎繞繞的小路很多,不好打車,得去大路。這種糟糕的天氣沒傘寸步難行。
「我上去拿把傘給你吧。」
「我和你一起上去,不用麻煩你再跑一趟了。」齊佑脫下外套搭在我頭上,「生理期不能淋雨。」
他自己淋在雨里,白襯衫肉眼可見地濕了一大片。
我不太好意思,朝他靠近了點,示意他低頭。
我們就撐著這件衣服走到樓下,剛好遇到了住在我樓下的李姐。
她看到我狼狽的模樣,趕緊從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紙遞給我。
我向她道謝,也給了齊佑幾張。
我們走進電梯,她問:「誒文文,最近怎麼都沒看到你來健身啊?」
我嘆了口氣,擦著濕透的劉海:「忙著工作,天天加班。」
她朝我擠眉弄眼:「你這是忙著談戀愛吧。」
「不是,這是我同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齊佑的臉色好像沉了沉,再看時,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柔和:「你好,我是文文的同學齊佑。」
李姐大概已經認定了我們正處于曖昧期,揶揄道:「老同學好啊,老同學多得勁。」
她甚至沒給我開口解釋的機會:「啊,我到了,文文你下次健身記得叫我,我和你一起。」
說完,她就下了電梯。
我有點兒尷尬:「 不好意思,李姐她這人,喜歡亂點鴛鴦譜。」
他搖了搖頭,似乎是并不在意。
電梯門又開了,我率先出去。
7
進屋后,我遞給齊佑毛巾,示意他擦一擦。他的衣服濕了大半,打理得一絲不茍的發型此時也耷拉著,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我去陽臺取了 T 恤和褲子給他。
他看著有些訝異,我解釋道:「一個障眼法,獨居女性太危險了。」
他接過衣服,朝我挑了挑眉;「防范意識不錯。」
我繼續取衣服:「洗手間在……」
他徑直走向洗手間。
這個老房子格局有點兒奇怪,洗手間藏在里面,不易發現。
可他明明是第一次來啊……
他感受到我的停頓,回過頭問我:「是往這邊走嗎?我有個同事也住這邊,格局好像和你家差不多。」
是的,我們在同學聚會上遇到的時候,他就告訴了我這件事,他有個同事住在這個小區。
「對,再往里面走點兒就能看到。」
我最近的記憶力好像有點兒奇怪。在工作時也常常忘記自己要干的事項。
可能是張朋的死,讓我倍感壓力吧。
我也去臥室換衣服,敲門聲陡然響起,我一驚,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水灑了一地,玻璃杯的把手也磕壞了。
「文文,你怎麼了?」
「沒事兒,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而已。」
我出臥室時,齊佑正站在陽臺上眺望遠處。從背影來看,我隨手買的衣服挺合他身。
外面的雨小了點兒。
聽見動靜,他轉過身來:「文文,你最近狀態好像真的不太好,看上去有些恍惚。」
他走近我,聲音低緩:「是工作壓力太大了嗎?還是宋先生的事情讓你感到了壓力?」
他看上去很可靠。
「我沒事兒。沒睡好而已。」
他點點頭:「好吧,如果感覺壓力太大,你可以來找我。別忘了我的職業,我開導人很有一套。」
「傘在門邊。」
我是在趕他走。
他很快地會意,臉上并沒有表現出不滿:「下次見。」
他的腳步聲漸遠,室內很快歸于沉寂。
我這時才發現放在鞋柜上的外套,他只記得帶走他換下來的衣服,卻忘了這件外套。
8
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我喝下一杯熱牛奶,心如亂麻,耳邊好像又傳來斷斷續續的敲擊聲。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我又做了那個夢。醒來時天蒙蒙亮,樓下傳來環衛工人掃地的聲音,空曠而又清晰。
自從參加完張朋的葬禮后,他就像在夢里纏上我了。
會不會他真的沒死,真的還生活在精神病院的哪個角落?
可 303 里什麼都沒有。是我的幻覺。
還是有誰在惡作劇?
我的腦子里滾過很多猜想。
我并非一個完全的唯物主義者,所以我想過要找人看看。但未免有些小題大作。
齊佑會不會知道什麼?他雖然不是張朋的主治醫生,但他畢竟在那里任職,肯定知道一些情況吧。
可我要怎麼開口?僅僅是因為好奇才想探查張朋生前的情況?
不不不,太刻意了。
在所有人眼里,我和張朋算得上兩根平行線。我們在人前甚至沒有過幾次交流。
「施文文?施文文?!」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我,而上司一臉不耐,「到你了。」
我很快地調整好狀態,上臺匯報情況。
等組會結束后,同事才問我:「文文,你最近怎麼了?怎麼總是走神啊?」
「我有嗎?」
「當然有啊,你忘了,上次我坐你的車,你差點兒就撞樹上了!」
我勉強地朝她一笑:「可能是沒休息好吧。」
她關切地看著我:「要不你請個假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吧,你看你的臉,比以前憔悴好多。」
是嗎?是的。
張朋不滿足于在夢里纏著我了。
他開始走進現實了。
我總是能聽到敲打聲,洗臉時、夢醒時,甚至在開車的時候,我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