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道了個別,二人就一前一后地走遠了。
我又來到了那個房間前,聽到了敲擊聲。和剛剛的不同,這個敲擊聲是有節奏的。
敲三下墻,敲三下門,再敲三下墻。這樣反復,反復。
摩斯密碼!
久違的記憶涌上來,這是我以前經常和人玩的游戲。
如果敲墻代表著短碼,敲門代表著長碼,那這句話的意思是……
SOS。
里面的人,在向我求救!
他為什麼要求救?還是說,這只是精神病人的惡作劇?
我更傾向于后者。
「施小姐,你怎麼還在這里?是迷路了嗎?我帶你出去。」
是面善的護士長。
「不用,我不麻煩你了,我來這兒就抽根煙,到處走走,看看這兒的環境。」
「我剛好也要下樓,一起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不好再拒絕,和她一起下樓,離開前特意地看了一眼房間的門牌號:303。
「這一層都是些什麼病人啊?」
「三樓啊,三樓都是些攻擊性比較強的,發起來病很厲害的。」
「那我爸應該也來過這里吧。」
她朝我笑了笑,安撫似的道:「宋先生還沒有嚴重到這種程度。」
下了樓,她就被人叫走了。
我驅車回家,很快地投身于工作中,并沒有把在精神病院的見聞放在心上。
3
我又回到了精神病院,坐在那扇門前,身后傳來斷斷續續的敲擊聲。
沒有節奏,也沒有訊號,只是在雜亂無章地敲打。
那聲音越來越大,最后演變成了撞門聲,一下又一下,隔著門板擊打著我的背脊,像是有什麼東西將要破門而出。
終于,那聲音停了。
我這才緩緩地站起來,退開一步,盯著那扇門。
門上有個貓眼,正靜靜地注視著我。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緊張,手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四周聽不到一點聲音,只有風聲,無盡的風聲。
我緩步地走上前,趴在門板上,湊近貓眼。
里面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盆快要枯死的多肉。
那張臉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他敲擊著門板,向我求救,嘴里卻在不停地說:「騙子!騙子!騙子!」
他的毛孔里漫出血珠,遮住了他的臉,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還是死死地盯著我:「你才是兇手!你才是!」
四周場景變幻,我們之間的那扇門消失了,他就站在我面前,站在教室中間那兩排椅子的過道里。
「啊——」
我猛然驚醒!
像只瀕死的魚突然回到了水里,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氧氣。
是夢。沒關系,是夢。
后背全是汗,我開了燈,拿起床頭柜的水喝了一大口,這才慢慢地緩過神來。
他不是第一次出現在我夢里了。
我只要壓力一大,就會做這個夢。
我下了床,想進洗手間洗把臉,路過客廳時,余光瞥到微動的窗簾。
每天晚上我都會鎖好門窗,窗簾怎麼會無風自動?
熟悉的恐懼感涌上來,我的腿和頭好像定住了,走不了,也挪不開視線。
窗簾背后……是有一個黑影吧?
又有風吹,那雙黑色的皮鞋露了個尖尖。
我卻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不可抑制地向后仰……
4
再醒來時,窗外陽光明媚,樓下人聲鼎沸,驅散了那點殘留的恐懼感。
是夢中夢。
我摁滅鬧鐘,還是有點兒不放心,走到客廳,掀開了窗簾。
玻璃門緊閉,依舊是昨晚我睡前檢查時的樣子。
門外就是一個開放式陽臺,陽臺上的植物擺放整齊,沒什麼問題。
真的是夢,大概是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才讓這個夢顯得那麼真實。
我調整好情緒,驅車去往公司。
開組會時,精神病院那邊來了電話。
我摁滅電話,自動回復短信:「正在開會,有事待會兒聯系」。
那邊也回復了一條:「施小姐,你的父親正在鬧自殺。」
我瞥了一眼,正好輪到我做匯報,忘了回消息。
這天加班到很晚,一忙起來,又忘了這件事。直到第二天中午,精神病院那邊才又打了個電話過來。
「施小姐,你父親正在鬧自殺。」
「你們就是為了……」我剛瞇了一小會兒,就被這個電話吵醒,沒調整好語氣。反應過來這一點后,我頓了頓,繼續道:「嗯,我今天下班后去一趟。」
會客室還是和開始一樣,那盆植物依舊死氣沉沉。
宋威沒松口,這樣的招數只是為了逼我現身,和我談條件。
我要的不多,但他害怕,我得到我要的東西以后,就會徹底地把他晾在一邊。
他想要回到以前那種驕奢的生活,而不是像個牲畜一樣被人圈養起來。
「我可以給你找個好點兒的精神病院,這是我最后的讓步,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下次用自殺的招數,我不會來了。」
我無視他的怒吼,起身就走。
不知不覺中,我又來到了 303 的門口,試探性地敲擊門板。
里面很快地給出了回答。
我問他:「你是誰?」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繼續敲擊門板和墻壁,給出的訊息是 ZHANGPENG。
在我的記憶里,只有一個人的名字是這個拼音,張朋。
我的高中同學,張朋。
可是,他已經死了啊……
我還參加了他的葬禮,在他墓碑前獻上過一束鮮花。
他已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