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事實上,我眼里的趙與卉一直是可怕的。
她可怕就可怕在不是戀愛腦。
作為趙家真正的千金,她渴望成功,渴望權力,渴望贏得所有的一切。
這份渴望,甚至遠遠超過了我。
我也是到了今天才明白,她之所以不在乎鐘晚秋……
只是因為她愛的人,是鐘晚意。
可就在剛剛,她還高高興興地將喜歡的人推給另一個名媛。
這難道,不可怕嗎?
趙與卉怔怔地拿著紙巾,卻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橫流著。
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漸漸冷靜了下來:「知道嗎,我一直很嫉妒你。」
「嫉妒我?」
「因為我爸生前,對我們非常刻薄。」她刻骨而怨毒地敘述著,帶著揭開傷疤的血腥氣,「他總是懷念過去,懷念宋汝櫻,懷念那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卻對我和媽媽不聞不問。
「趙觀槿,你能想象嗎?
「我都二十歲了,他甚至沒有陪我過一個生日。」
說罷,她冰冷地盯著我,仿佛我是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
我在她的神情里,讀出了她母親當年找到鄉下,惡狠狠打量我的眼神,那里面相同的怨憎,類似的懊喪……
以及一模一樣的仇恨。
仿佛是我們奪走了她們的幸福,我們才是她們痛苦的根源。
把責任推卸給受害者,向來是加害者的慣用伎倆。
我也懶得辯解:「沒錯,就是我毀了你的幸福。
「我一直在這麼做,不是嗎小乖乖?」
趙與卉見我爽快承認,反而有些不確定了:「包括上一次,你把鐘晚秋騙去酒店,也是為了……」
「對,為了確認你不幸福。」我誠懇道,「我真的,很怕你獲得幸福啊。
」
聞言,對方不敢置信地盯著我,那雙哭得通紅的雙眼,漸漸漫起了一層難以抑制的恐懼。
我本以為趙與卉會再次破防,對我破口大罵或是怎樣。
但她卻快速爬起了身,連一身草泥都來不及拍打,便慌不擇路地逃走了。
像個可憐又狼狽的小兔子。
35
大概是連日纏綿的陰霾,夢里也下起了雨。
我在這場雨里又回到了小時候。
路過的白墻被雨打濕成了灰色,呼吸間都是濕漉漉的霧氣,一個削痩的單薄身影牽著我,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裙邊。
徹底放棄趙家人后,我媽媽選擇帶我回歸了田園。
但田園之中,并沒有詩歌。
或許因為生育后遺癥,她很快地衰老了,在我十歲時,甚至患上了尿毒癥。
但她總是很堅強,即便在病重時,也盡力維持自己的體面,盡力做到母親的責任,直到最后一刻。
在彌留之際,甚至勸我放下過往,原諒他們。
「其實你爸爸很可憐。」
那時我還小,總是會憤恨地唾罵:「他哪里可憐?
「他背著你,已經娶了新的老婆,有了新的孩子了!」
我媽卻總是無奈地笑:「當你愛上一個人,總是會忍不住覺得他可憐的。」
然而她的善良,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
因為沒有等到合適的配型,她拒絕了其他親人讓我捐腎的提議,最終自己默默病死在老屋里。
我想她不是不恨。
只是因為愛我,而選擇原諒了一切。
在她死后很久,我時常捂著四面漏風的心站在路口,一個人失魂落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在痛苦的邊緣掙扎時,總會想起造成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
為什麼可以說選擇就選擇?
為什麼可以說拋棄就拋棄?
于是我帶著這樣的疑問來到趙家,見識了鐘晚秋的花心濫情,趙與卉的金錢至上,也見識了趙肅譚的虛情假意。
我終于明白了,這不是一個人的無恥。
而是一群人的無恥。
36
趙肅譚將密碼箱中的東西全部取了出來,全家上下十幾個傭人,忙前忙后整理了好幾天。
最終不得不承認了一個事實——那其中只有一堆我父親寫給宋汝櫻女士的情書,根本就是分文不值的垃圾。
氣得老人揮舞拐杖,當場砸爛了箱子。
是夜,他病情再次惡化。
秦醫生很快牽頭,聯系了幾個專家會診,翌日便告知了我新的進展。
我驚訝:「現在就要換腎?不是剛換了肝?」
秦醫生有些尷尬:「其實趙總已經換過一次了,但因為排異的原因,臟器惡化得很快。」
這麼一說,倒也正常。
那些巨富滔天的商人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卻又大多長壽,這其中必然有著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所以趙小姐,您還要……犧牲嗎?」
他小心翼翼望著我,生怕我吐出一個不字。
我柔聲道:「當然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您要幫忙安撫好爺爺,等我再休息一陣子,做好心理準備。」
當然,我所謂的心理準備,就是看好處到不到位。
秦醫生聞弦音而知雅意,當即勸起了趙肅譚——這背后,或許也有我許以重利的推動,但也變相證明,趙肅譚的病情是真的不能再等了。
距離他上次換肝已經過去一年,是時候準備再次手術了。
于是在他的鼓動下,趙肅譚將大部分趙家的優質產業都轉讓給了我,之前贈予趙與卉的景區酒店也收回了。
后者自然急得滿嘴起泡:「爺爺,別光盯著趙觀槿,我也可以捐給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