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斐麗探過身子,隔著紀云飛對我說:「想不到啊。」
夏念安也探過身子,隔著荀澤對我點點頭表示贊同:「想不到啊。」
紀云飛不明所以,茫然地對我眨了眨眼:「想不到啊?」
荀澤滿頭問號:「?」
我只是慢悠悠地開了個玩笑:「……莫欺少年窮啊。」
22.
經過兩期錄制,我總算認清了九十九個練習生的臉。
也許是因為這時候選秀綜藝還沒有泛濫成災,又也許是因為編劇根本沒有想好這九十九個男生的設定,他們出乎意料的單純,有一種和娛樂圈格格不入的干凈,隨便抓一個過來問一問,他們都會認認真真地告訴你,我是為了夢想來的。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居然不是客套話。
他們練習得認真,我也沒有劃水,每一期的訓練都跟著參加,許可約我出去 spa 我也不去,她無語地在小群里問我,是不是被年輕的肉體勾走了魂魄。
我:「……」
我到底在她們眼里是個什麼形象?我不理解。
但不得不說,年輕的男孩的確荷爾蒙十足,練習完后一身汗水,拉著毛巾在臉上胡亂一擦,即便疲憊狼狽,看上去也洋溢著一種青春氣息,偶爾還有一兩個紅著臉跑到休息室里問我:「楚老師,能不能交換一下微信?」
我微微笑著鼓勵了兩句,然后在他們躲閃的目光里好整以暇地拒絕了他們。
小林就在一邊幫我看行程單,他一般是不說話的,只是有一次,他忽然問我:「為什麼拒絕他們?」
我:「我看上去很像老牛吃嫩草的人嗎?」
小林一頓:「你不老。」
「謝謝你的安慰,」我伸了個懶腰,「我的意思是,我在這個圈子里的閱歷和經驗都比他們豐富很多,雖然他們可能也不是那個意思,但這樣不對等的情感關系,我不太想要。
」
更何況,這是楚沐星的人生,我可以幫她遵紀守法,愛崗敬業,可以幫她化敵為友,遠離渣男,還可以幫她腦子清醒過來,唯獨不能幫她去愛。
如果有一天我要走,我希望我留給她的是好口碑,好業績,一群真心實意的朋友,可能還有一批狂熱的 cp 粉,唯獨不要是亂七八糟的流言蜚語。
除了……
沒有除了,我想。
小林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對我說:「楚小姐,你會走嗎?」
我轉頭看他:「什麼意思?」
「總覺得你要離開這個圈子,」他低垂著眼,再抬起來時,眼眸干干凈凈,什麼也看不出來,「就是娛樂圈。」
我平靜地看著他:「沒影的事,至少我現在沒這麼想。」
其實很久之前我就發現,小林比其他人都要敏銳,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但他從不多說,我也就故作不知。
錄制綜藝的過程很辛苦,我們幾個導師其實也不常見面,大家天南地北地飛來飛去,我某次無意中看見紀云飛靠在椅子上睡覺,臉上就蒙了一本雜志。
他醒過來后雙眼迷蒙地看著我,我叫他的名字:「紀云飛。」
他:「嗯?」
我又問:「你覺得我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嗎?」
紀云飛揉了揉眼睛:「……沒什麼不一樣啊,我以前也和你不熟。」
他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轉頭就去問荀澤:「荀澤。」
他懶懶地歪頭:「難得姐姐今天主動找我。」
我問他:「你以前對我的印象是什麼?」
荀澤卡了一下,像看什麼難以形容的東西一樣上下打量著我,半晌才問:「姐姐是要聽我夸你嗎?」
我:「謝謝,但你說的夸人的話也不是很好聽。」
荀澤又卡了一下,半晌才誠實地聳了聳肩:「我以前對你沒印象啊,不就和現在差不多?」
是嗎?
我去問許可,去問劉斐麗,甚至去問夏念安,她們卻只是茫然地看著我。
夏念安毫無芥蒂地抓我的手,笑得很純凈地晃了晃我們倆的手臂:「我知道你之前和我就是開玩笑,想整一下陸晟嘛。」
他們好像都忘了,楚沐星從前是什麼樣子,也對我的改變沒有感到任何違和。
——明明是很違背常理的,很荒謬的事情。
坐在保姆車上,我閉目養神,林淮在路邊停下車,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到了我身上。昏暗的光線里,我突兀地睜開眼,他的動作僵住,線條清俊的臉頰明暗未定。
半晌,他垂下了眼:「楚小姐,晚上風大,這件衣服您先將就著披上吧。」
我看著他:「林淮。」
他說:「我在。」
我問他:「你覺得,我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嗎?」
林淮沒有說話,我看見他指尖繃緊,在觸碰到我燈下倒影的那一刻,卻緩緩蜷縮了起來。
他說:「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23.
第一期的初舞臺之后,就是 99 進 50 的排名公布以及淘汰。
彩排之前,我們幾個導師還在嗑瓜子討論誰會拿第一,彩排的時候卻出了事故。
第一組表演的時候頭頂的吊燈忽然砸了下來,站在一旁的我眼疾手快地推開了身邊的男孩,自己的左手和左腿被四濺的玻璃碎片剮蹭到,鮮血浸透了衣服,看上去有些嚇人。
有人喊著打 120,有人去叫臨時的醫療隊,小林沖進來撥開人群,跪坐在我旁邊,碰都不敢碰我,手指顫抖著要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