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前的最后一條微信消息,發給了陸嚴。
他是我的大學老師,也是我暗戀很多年的人。
畢業多年后重逢,我才知道并不是我一個人的單相思。
他皺著眉問我:「你怎麼變成這樣?」
我卻只能沉默。
要怎麼告訴他,分別這兩年,我的父親成了殺人犯。
而他親手殺死并分尸的人,是我的母親。
在墜落湖水前,我閉上眼睛,想到上一次我們來這里蹦極時,我抱著他說「我喜歡你」的場景。
好像就在昨日。
又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1
我二十四歲這年,仍然母胎 solo。
公司里的前輩看不下去了,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原本我是想拒絕的,結果她掰著手指頭,給我細數對方的優點:「不到三十,有車有房,工作穩定,收入可觀。」
「最重要的是,長得很帥。」
就沖這個帥字,我答應了她,和對方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見一面。
其實我根本不相信。
畢竟年輕又有錢的帥哥,哪里還能淪落到相親局。
然而當那道清雋修長的身影推開玻璃門,穿過走廊站在我面前時,我險些失手打翻了手里的檸檬水。
「陸老師?」
瞳仁烏黑,皮膚素白,陸嚴這張寡淡的臉,配合漠然的神情,看上去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
今天天氣熱,他穿著一件輕薄的白襯衣,扣子仍然端端正正扣到最上面一顆。
只有袖口的位置露出一截突出的腕骨,上面一顆小痣,平白添了幾分欲色。
客觀來說,確實很帥。
然而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我只是握緊手中的玻璃杯,陰陽怪氣道:「哎呀,這不是陸老師嗎?您都要三十了,怎麼還沒對象啊?」
陸嚴撐著桌面,目光在我臉上打量片刻,爾后輕輕勾起唇角:「當然是因為,我在等你啊。」
2
「……」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我只是有點震驚,沒想到以陸嚴的條件,竟然會跑來相親。
陸嚴是我的大學老師。
大二時,他教我們線性代數,和我結了仇。
因為我過生日,和室友在 KTV 通宵喝酒,第二天醉醺醺地跑去上課,陸嚴說要扣我們平時分。
「我們又不是故意的,是學校臨時通知調課。」
我站在講臺前,仰著頭,和陸嚴對峙。
那時候,我剛把頭發染成鮮艷的火紅色,穿著一條十分夸張的裙子,渾身上下寫著「刺頭」兩個大字。
「活動是我組織的,就算要扣平時分,你扣我一個人的就行。」
陸嚴垂眼,神情淡淡地看了我片刻,忽然微勾唇角:「好啊。」
然后期末考試,他真的給了我 59 分。
我不敢置信,跑去院辦找陸嚴,結果他人不在。
同辦公室的老師很好心地告訴我,陸嚴去外面開會了,大概要兩小時后才回來。
「你可以先坐在這里等他。」
沒想到,陸嚴回來得太晚,我已經坐在他的位子上,趴在桌上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推醒。
睡眼蒙眬地抬起頭,就看到陸嚴站在我面前,仍然是神情冷淡的模樣,但眼神很嫌棄。
然后他說:「口水擦一擦。」
3
從記憶中回過神,我看到面前的陸嚴,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
距離他教我時,已經過去了四年。
可時間就好像停滯在他身上,如今三十歲的陸嚴,和四年前二十六歲時相比,相差無幾。
他在我對面坐下來,點了一杯冰美式。
「比起這個……」他打量我片刻,緩緩道,「我倒是更好奇——尤貞同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才二十四歲,又怎麼會跑來相親?」
我沉默片刻:「因為我不想工作了。」
店員把我們點的咖啡端上來,我端起冰拿鐵喝了一大口,接著往后一靠,擺出一副女流氓的架勢。
「我打算找個男人養我,等確認關系就辭職,住他的房子,開他的車,他負責上班賺錢,我負責在家花錢……」
我說了一大堆,結果對面的陸嚴神情毫無波動。
只是在我說完后輕輕抬起眼皮,往我被袖口遮擋嚴實的手腕上掃了一眼。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他淡淡地說,「怎麼不繼續染紅頭發了?」
我笑了:「陸老師,瞅您這話說的——我都畢業兩年了,您見過哪個社畜染那顏色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