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讓他進來干什麼呀?」
她動作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我:「你這一個多月心神不寧的,難道不是因為他?」
「我……不是……」
否認的話出口時毫無底氣,我媽拍了拍我的手,低聲道:
「我知道,周漾一直不希望我嫁給他爸。現在我和你周叔叔已經沒可能了,如果你還喜歡他,可以談。」
我鼻子一酸:「但是他把照片放出來……」
「那就親自問他,看他怎麼解釋,你能不能原諒吧。」
她端著水杯,先一步走出去:「周漾,我先出門買個菜,你和瀟瀟要是有話,就慢慢說。」
結果周漾忽然伸手攔住她:
「不用忙了阿姨,其實我今天也是想來請您吃個飯,為之前的不懂事賠個罪。」
我真不敢相信,這麼通情達理的人話,竟然是周漾能說出來的。
很快,周漾開著車,把我們帶到了市中心一家看上去很有情調的西餐廳。
餐廳里燈光溫暖曖昧,落座后,我發現桌面上的白瓷花瓶里還插著一支玫瑰花。
顯而易見,這是一家適合情侶約會的餐廳。
我正疑惑周漾為什麼會把我和我媽帶來這里吃飯,順著他的目光往一旁的窗邊看去,卻驟然愣在原地。
靠窗的位置前坐著兩個人,一舉一動間都透著曖昧之意。
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人知性漂亮,而她對面西裝革履的儒雅男人,卻有一張我們三個人都萬分熟悉的臉。
我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去看我媽的表情,卻只看到她煞白的臉色。
我抓住她冰涼的手,聽到她問周漾:「你爸和我分開后,這麼快就找到新人了?」
周漾沉默了片刻。
「阿姨,這不是新人。她和我爸在一起的時候,你們還沒從我家搬出去。」
「那天家宴請來的人,不是我家親戚。投影上的照片,也不是我放的。」
「他只是……覺得你逼婚,想要徹底甩開你而已。」
我媽哆嗦著嘴唇,豁然站起來,甩開我的手,走到了那對男女桌前,端起桌上的香檳,潑在了男人臉上。
「周必安,你厚顏無恥!」
「你不想和我結婚,跟我直說啊,拿我女兒名聲下手,你算什麼東西!」
她身上好像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周必安愣了一下,飛快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等看到周漾后,他輕輕皺了下眉,又恢復了原本的鎮定。
「余寧,你這樣失態,讓我再次慶幸沒有真的和你結婚。」他搖了搖頭,抽出紙巾一點一點擦著臉上的酒水。
「我和你直說,你會聽嗎?至于你女兒,本來就是她蓄意勾引我兒子,哪有什麼名聲值得我敗壞啊?」
我媽沖他咆哮:「你放屁!你兒子一米八五的成年男人,推不開一個姑娘?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父子一丘之貉!」
動靜鬧得太大,已經有服務生走過來,客客氣氣地請我媽出去。
我連忙追了上去。
等進了電梯,轉過身,才發現周漾也追了上來。
「瀟瀟——」
我抬手止住了他的話:「你早就知道你爸是個渣男,腳踏好幾條船了,是吧?」
「我……」
「那天晚上在飯店包廂,你是故意在門口等我的,是不是?」
電梯停住,周漾搖了搖頭,看上去很想再狡辯點兒什麼。
我勾了勾唇角,挽著我媽的手往出走:
「周漾,我很嚴肅地跟你說,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以后也不要再聯系我了。
」
16
坐進車里,我媽直接抱著我的胳膊哭了出來。
她抽抽噎噎地說:「瀟瀟,是媽媽不好,活了五十年還識人不清,害得你的名聲被這兩個狗東西敗壞……」
我用力搖頭:「媽,你別這麼想,你沒錯。」
她有什麼錯呢?
周必安厚顏無恥,周漾冷眼旁觀,我輕佻放縱。
在這段復雜的關系里,只有她沒有錯。
回家后,我媽生了場病,我跟公司請了假,在家照顧了她好幾天。
等我媽痊愈后,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曾經那種少女般近乎天真的、對于愛情的幻想,從她身上徹底剝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中年婦女看破紅塵后的冷峻。
某天我下班回來,在飯桌上聽到我媽提起周漾:
「他竟然搬到我們小區來住了,誰知道又打的什麼鬼主意。」
「有其父必有其子,瀟瀟,你可千萬別再被他騙了。」
我咽下一口炒面:「……好。」
結果晚飯后下樓扔垃圾,就在花壇邊碰上了周漾。
他之前就修長,這下更是瘦了一大圈,神情又憔悴,看上去有種形銷骨立的蒼涼。
我只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眼神,扔了垃圾,轉身往回走。
結果周漾追上來,聲音帶著委屈和痛楚:「瀟瀟,我想和你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我目不斜視,「我媽交代了,不讓我和你們姓周的來往。」
后面好些天,我上下班的時候,時不時能看到周漾站在樓下,像是在等我,但被我斥責兩句后,也就真的不敢上前了。
已經是初冬,這天我下班回家,天陰沉沉的,天際卷著層層疊疊的厚重烏云,像是隨時會把盛著的雪整個傾倒下來似的。
我裹緊大衣,從地下停車場出來,腳步匆匆地往樓門口走,卻在拐角處看到周漾站在那里,手里還拎著一個很大的蛋糕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