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眼中詫異散去,握緊了手中酒杯,遲疑地看著我:「姑娘何人?怎會出現在此?」
沈玉堂不僅容貌俊美,連聲音也那般動聽,悅耳至極,似一縷清風拂過心頭。
我極力正色,認真道:「妾乃上元夫人座下一小仙,昨日路過鹿塢山,見沈郎英俊勇武,又生了副菩薩心腸,連樹上的白骨都要安葬,不禁對沈郎心生愛慕,情難自已,故而,故而那個,襄王神女,旦為,旦為天上的云,也為天上的雨……」
天殺的,狐貍姐姐教的話太長了,后面根本記不住。
我掐緊了蘭花指,眼角有些抽搐,嘴角也有些抽搐。
沈玉堂卻突然笑了,眼眸彎了一彎,對我道:「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
「對對對,就是這句,我來與你共枕席。」
我喜不自勝,蘭花指放下,迫不及待地提裙走向他。
然后直接坐到了他懷里,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吐氣道:「沈郎可愿意?」
沈玉堂還挺風流,單手攬上我的腰,順勢抵上我的額頭,鴉羽般的長睫垂下,近在咫尺,看不清神情。
他笑道:「仙子垂愛,在下豈敢不從。」
好聞的溫熱氣息,夾雜著騷動的酒意。
原來,起作用的不止是我的幻術。
他明顯有些醉了。
我伸手去解他的襕衫腰帶,想著狐貍姐姐的話,順勢覆上他的唇。
他攬著我腰的手霎時收緊,很快又松懈下來,半睜著瀲滟的黑眸看我。
狐貍姐姐說,我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解開他的腰帶,親一親他的唇,他會反客為主,自然而然地與我陰陽交合。
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他靜靜地看著我解他腰帶,吻他的唇,只姿態慵懶地仰著,笑著。
很配合,但什麼都沒做。
反而還在我沒能順當地解開他腰帶時,笑出了聲:「仙子手生了些,不太熟練。」
我急了,沖他道:「閉嘴!」
他神情一愣,分明笑意更濃了,身子止不住顫動,扶額道:「好兇。」
我做僵尸這二百年,還從未受過如此的屈辱,一時有些生氣,湊向他的脖子,小尖牙惡狠狠地貼著他的脖頸。
想著狐貍姐姐的話,又不敢真的去咬,只能控制力道地磨磨牙。
沈玉堂悶哼,微微昂首,手撫上我的腦后,露出誘人的頸子與鎖骨,任我胡亂撕咬。
后來應是被我的牙蹭疼了,他長長地吸了口氣,幽幽道:「仙子輕點。」
我滿意地松開了他,手上動作沒停,解開他腰帶的瞬間,面上一喜。
誰知下一瞬,他突然抱緊了我,翻身將我壓在椅子上。
我瞪大眼睛看他,四目相對,他笑了笑,眼梢薄紅一片。
「承蒙仙子抬愛,在下父親病故,此番回鄉實為丁憂,要為父守孝三年,故而要辜負仙子美意了。」
他聲音低啞,眸光流轉,似乎還隱隱含著遺憾。
黑眸看著我,又道:「既來尋了我,仙子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又或者,三年后再來。」
「……我乃上元夫人座下,道梅仙子。」
對,我李年年就是個倒霉孩子。
回去船上,找了狐貍姐姐,我泄氣道:「他讓我三年后再來。」
狐貍姐姐翻了個白眼:「你覺得你能等三年?」
「我覺得不一定。」
「笨蛋,男人的話你也信。」
「他衣服下確實穿著喪服,回家奔喪,這還有假?」
「奔喪當然是真,但世人最是虛偽,什麼為父守孝三年,明面上守著禮制,實際堅持不了多久,私底下一樣吃喝享樂。
」
「那我現在怎麼辦?」
「跟他回余杭,有的是機會。」
狐貍姐姐見多識廣,經常到人間游歷,不知迷倒了多少世間男子。
我自然要聽她的。
5.
沈玉堂一行人走水路返鄉時,在船上救了一名女子。
那是蓬頭垢面的我,被狐貍姐姐變成的壯漢,追著毆打。
他獰笑道:「還敢跑!你爹把你賣給我,你的命就是老子的,看我不打死你!」
船很大,看熱鬧的人很多。
我一邊喊著「救命」,一邊四下亂竄,瞅準了沈玉堂的身影,沖了過去。
結果沒挨到他的邊兒,便被侍從攔下。
但沈玉堂管了這檔子閑事。
他定然不會見死不救的,十世功德的好人,連我的尸骨都要從樹上拽下來埋了,更何況是個活人。
他給了狐貍姐姐五兩銀子,換來了我的賣身契。
然后當著我的面,將那張賣身契撕掉了。
玉面郎君,笑得溫潤和煦:「李姑娘,莫怕,今后你自由了。」
看樣子,僅是給我贖了身,并未打算管我啊。
這怎麼行,我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腿,號啕大哭:「公子,今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年年愿為你當牛做馬,上刀山下火海,我吃的不多,您就當養條狗,給口屎吃,哦不,給口食吃……」
狐貍姐姐:「?」
沈玉堂身邊隨行的兩名丫鬟,樣貌周正,人也是極好。
她們一個叫秋實,一個叫霜兒。
當晚端來熱水幫我擦洗,對我道:「你可真是個好命的,遇到了我們公子,若非他宅心仁厚,你就要被人打死了。」
「對,我們公子人可好了,待會梳洗一番,你去給他磕個頭,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我當真去給沈玉堂磕了個頭。
嘴上拜他,說著「公子大恩」,心里卻腹誹著,這孫子把我埋了,壞我修為,到頭來我還得給他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