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喜歡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有她是堅持最久，追人最夸張的。

也只有她……是特別的。

所以他一直默許她在他的身邊，卻從不去深究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有時候他覺得對方單機自娛自樂的樣子有點笨笨的，很好笑，想像別的青春期惡劣男孩一樣嘲笑她幾句，出口卻成了冷漠又敷衍的「嗯」和「哦」。

高二的時候賀歲歲不知道從哪聽說了他的擇偶標準，說他喜歡白幼瘦。

賀歲歲是大骨架美女，其實也瘦，但個高，要是想硬要白幼瘦只能從體重上下功夫。

于是她開始減肥，硬是一粒米不吃，葷腥不沾，吃點菜葉子就完事。

她又天天黏著傅昇一起吃飯，有時候傅昇看見她望著自己的餐盤，眼睛里都在冒綠光。

其實傅昇也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是喜歡瘦瘦小小的可愛女孩的，可是看到賀歲歲死命減肥瘦下來的時候他又覺得很不高興。

后來他們兩個一起去了新河藝術展。

賀歲歲被小龍蝦饞得不得了。

傅昇聽著她委屈的聲音，一瞬間就心軟了。

他想說那就去吃。

可是賀歲歲又說不想吃了。

他看到了賀歲歲已經瘦了許多的身材，覺得很刺眼。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為我傷害自己的身體？為什麼要委屈自己？你什麼樣子我都……

我都怎麼？

他皺眉，覺得自己明明清晰的思維一瞬間就想不明白了。

他只知道他不想讓她減肥了。她明明很不開心、很難受。

于是他說：「就算你減肥了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

賀歲歲亮亮的眼睛一瞬間暗下去了。

傅昇別過頭，抿住了唇。

不是的，他不想這麼說的。

可是賀歲歲真的不再減肥了。他又有些開心。

至少可以看到她健健康康的。

然后賀歲歲就這樣健健康康地又伴隨了傅昇三年，直到楚瑜婉出現。

那一刻，傅昇聽到了來自腦海的聲音：【覺醒進度 100%，檢測到人物「傅昇」設定矛盾突破閾值，簽署保密協議后即可完成劇情剝離，詳情請查收郵件。】

他是一本小說的男二，賀歲歲會喜歡他那麼久，是因為劇情的影響。

一瞬間，他感到了莫大的惶恐。

劇情剝離，他是不是要失去她了。

第二天賀歲歲沒有來教室找他，取而代之的是所謂的穿書者楚瑜婉。

他輕而易舉地看透了她的心思，可是那和他有什麼關系？

對方喜歡的不過是他虛假的人設罷了，這種空虛的喜歡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那麼，賀歲歲會不會也是如此？

他煎熬到了晚上八點，終于忍不住給賀歲歲發了消息：在哪？

她沒有回。

第三天，沒有。

第四天，沒有。

在一陣慌亂過去之后，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如果賀歲歲依然受劇情影響，是不可能這麼久都不主動來找他的。

這不是他自戀，而是劇情設定的問題。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賀歲歲也覺醒了。

這種可能性令他瞬間產生了一個念頭。

他想讓所有他在意的人都能有選擇的權利，

即便賀歲歲可能因此不再喜歡他。

于是他立刻和楚瑜婉攤牌了。楚瑜婉才是真正不受劇情影響的人，讓她做試探才最保險。

得到確切消息的當晚，他失眠了。

凌晨三點，他給賀歲歲發消息，想要「談談」。

她依然沒有回。

一直睜眼熬到清晨，他終于有了完整的計劃。

先讓所有人覺醒，防止賀歲歲再次被卷入，再考慮在自由狀態下追她。

顧則淵早就告訴過傅昇脫單的事情，于是傅昇在這過了好久的早上六點，忽然對他發了這麼一條消息：

【脫單了也不請客嗎？明天清芷園，我會帶上歲歲。】

【？？？】

一切順利推進著。

除了顧則淵和池小魚的羈絆令他意外。

賀歲歲一直以為他自信且冷靜，安排好了一切，勝券在握。

其實他在好幾個深夜輾轉反側，不斷懷疑自己，不斷設想失去她的未來。

可那是必須要做的。

那天他在茶室問了顧則淵：「即便她不再喜歡你，你也想要她覺醒？」

其實他同時也在問自己。

「我體會過身不由己的感覺，所以想要別人也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尤其是你，歲歲。即便你不再喜歡我，我只想要你能自由。

然后在沒有我的未來里，健健康康，歲歲平安。」

【番外二：風水輪流轉】

傅昇很聰明，智商很高，但從他的種種行為來看，這人的情商實在不能算高。

他第一次嘗試追人，用的方法可以說是老套又蹩腳，還特麼都是我用過的。

從周五那次開始，校內論壇和表白墻就已經開始了校草感情生活的扒一扒。

類似于：

【驚！校草首次在別人教室外等人！神秘女主是誰求速扒！[偷拍照片]】

【坐標八號樓女寢，周末傅神連續兩天出沒！】

【男神在女寢樓下等人，還給帶了早飯，嗚嗚，我失戀了。

[偷拍照片]】

1L：這不是校草的首席追求者賀歲歲嗎？要轉正了？？？

2L：追（bei）求（tai）者

3L：太感人了，聽說都追八年了吧……

4L：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傅神追妻火葬場的一天。

5L：堵兩毛 be

6L：我押 he！

……

28L：必須 be！

結果這帖子就從 818 變成了賭博現場。

確實，從這塵埃落定后的第一天起，他就開始每天在寢室樓下等我，給我帶早飯。

八點半的課，他八點出現在寢室樓下，比鬧鐘還準時。

馮曉雯和安笛一開始真的以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發現我好像在考慮躲他的時候，才猛地轉換了態度。

「歲歲，傅昇是不是失戀了，所以找你這個備胎來恢復一下自信心？」

……血壓上來了。

這不就是原文劇情？只不過按照劇情來說，被女主拒絕以后回來找她，根本都不需要追。

舔狗賀歲歲，萬分高興強人鎖男，履行婚約直接綁死。

血壓！上！來！了！

以至于我下樓看到傅昇的時候心情極差。

前一天晚上的氣氛真的很好，我差一點就心動了。

但，也只是差一點，八年里吃的苦生生讓我的理智回歸，選擇了拒絕。

我說不清自己現在對傅昇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原來他在我眼里是完美的，而現在看來卻是個有著性格缺陷的「人類」。

追了那麼久才發現人家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可以說是有些幻滅和割裂吧。

雖然依然可以說是人類高質量男性，但是那些心動卻因為這種渾噩的割裂被壓制。

而殘留下來的喜歡和認識多年的熟人關系又導致情況更加復雜。

我不知道如何處理，所以第一反應其實是躲他。

好在有兩大護法在我左右，把我支撐住了。

左馮曉雯：「咦，今早的太陽怎麼不在東邊？」

右安笛：「我好像聞到了什麼渣的味道……你們聞到了嗎？」

傅昇笑笑，沒有辯解。

態度極好地把早飯遞了過來。

顯然是三人份的。

「多少，我轉你。」我收下了，保持著臉色的平淡，完全看不出來生氣。

結果——

「怎麼還生氣了？」傅昇有些詫異的樣子，「又不收你錢。」

什麼鋼鐵直男，難道我是因為這個生氣的嗎啊啊啊啊！

左右護法看了看我：「哪里生氣了？那肯定是看到你氣的，東西送到趕緊走人！」

結果傅昇就真的走了，全程脾氣巨好，簡直是成佛了。

我也不知道傅昇為什麼會對我的口味這樣了如指掌，邊吃邊泄氣。

還算他有點良心。

這時我才忽然想到：我自認為情緒掩蓋得很好，就連我的室友都沒看出來，他為什麼能知道我生氣啊！？

正想著，傅昇就發來了消息。

【傅】：你怎麼了？

上午的課馬上就要開始，大學的課堂，手機不是什麼禁物，放在以前我肯定秒回，甚至還得燒個高香感謝老天安排他找我，為我無聊的課堂增添一絲色彩。

然而現在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把手機放回了包里。

已讀不回，真爽。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里我的思緒卻一路飄飛，滿腦子傅昇。

他到底是怎麼知道我生氣的？他發新消息了嗎？我一會兒下課應該怎麼回？

我的理智告訴我快停下思考，專心聽課，腦子卻一路猛飆，朝著名為傅昇的彎道沖了過去。

氣死我了。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下課，我懷著一絲隱秘的期待，從包里取出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倒是有不少通知信息，亂七八糟的很是礙眼，我直接解鎖，頁面自動停留在原先和傅昇的聊天界面。

上午 08:28

【傅】：你怎麼了？

我劃拉了一下屏幕，確定了他是真的沒有發來新的信息。

我：「……」

對不起，我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我看得牙癢癢，登時按滅了屏幕。

裝模作樣的，就這還追人呢！

我氣鼓鼓地朝外走去，迎面就看到了一個鶴立雞群的大帥哥站在那。

傅昇好像要說什麼，看到我的樣子又臨時改口道：「還在生氣？」

怪不得沒再發消息，原來是直接過來了……我發現我完全能 get 到傅昇那個腦回路，不禁絕望了。

這以后要怎麼分得清啊……

各專業下課時間不一樣，馮曉雯和安迪都還沒下課，我照例準備自己先去二食堂吃飯。于是我自顧自地往食堂走，完全沒理他。

「我請你吃飯。」大帥哥隨意地道，就好像這事兒很稀松平常。

「不吃。」我掙扎。

「二食堂，雞翅煲。」

……靠，他怎麼知道我要去吃雞翅煲。

傅昇這廝肯定是故意說我的最愛，故意裝作沒發現，然后現在又故意找借口：「你請過我那麼多次，總得讓我還一下吧？」

「……走。」

可惡，雖然他是故意的，可我就吃這套啊！

「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在生氣的？」坐在二食堂美味的雞翅煲前，我的火氣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癟了下去，好奇心卷土重來，于是沒忍住問了。

傅昇看了我一眼：「你以為我是怎麼喜歡上你的？」

這一記直球，直接讓我老臉一紅。

「有什麼關聯？」我強作鎮定，捋清邏輯。

說這話的家伙倒是不害臊，一臉稀松平常：「以后告訴你。

」

我立刻就能明白，傅昇的意思是：（在一起）以后告訴你。

真有他的風格，讓人想打他。

不行，我不能輸。

「解除婚約以后？」我點點頭，「行，我馬上打電話。」

傅昇臉色一變。

我頓時心情愉悅。

然而傅昇雖然臉色凝重，仍舊慢悠悠地道：「你要是想解除婚約也可以，我不想你受到任何的束縛，不想你是因為婚約才對我特殊。不過……這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誰對你特殊了！」我越聽越不對勁，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呢？

我！不能輸！

「那算了。」

又不急，我可不想平白無故挨頓罵，當時我可是在我爹媽那發了毒誓這輩子非傅昇不可的。

「開心了就好。」傅昇笑笑，拍拍我的腦袋，「不枉我逃課出來看你。」

我哪里開心了！不對！他干嘛要逃課！

我賀歲歲，何德何能！

我夢游一樣被他送到了寢室門口午休。

這之后的每一天，傅昇包攬了我的早餐，以及另一個經典操作——等我下課。

只要是自己沒課的中午或是傍晚，必定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我所在的教室外。

一個月過去，傅昇被拍到等我還能有點發帖量，到后面次數過多甚至導致了論壇吃瓜群眾的麻木。

【又是他倆，散了散了】

【高冷冰山變忠犬，到底發生了什麼……】

【he 組勝利在望！】

傅昇每次都用那個用爛了的「還飯」借口，我又犟著脾氣不想示弱。

就好像躲開他就是我在害怕自己會立刻重新喜歡上他。

結果等我回過神來，連左右護法也都吃人嘴短，叛變了。

「歲歲，我覺得傅昇好像還是不錯的。」

「渣男回頭，為時未晚。

」

「感覺不像是裝的，反正你可以考慮一下啦。」

「大不了玩一玩就甩了！大帥哥咱不虧！」

原來，這人早把我們這幾個人的心理都摸準拿捏了。

我覺得我好像真的有點招架不住了。

然而我把持的能力實在是強到超乎了我自己的想象。

說出來都沒有人敢信，在傅昇持之以恒的追求下，我竟然堅持了兩年。

當然，我也繼續當了整整兩年單身狗。

呵呵，畢竟所有人都默認我倆在一起了。

雖然傅昇有替我澄清過這個問題，但是有他這種極品大帥哥的深情珠玉在前，哪個不長眼的小伙子敢撞上來？

事情真正發生改變，是在一個我完全可以預料到的時機。

也就是劇情介紹里的那一句：

【在池小魚和顧則淵 he 后，他終于放下奢望，與苦追他十年的女二賀歲歲在一起。】

兩年后，我們大四，從來不上去課的顧則淵準備在畢業典禮上向池小魚求婚了。

我把學士服落在了家里，回去拿的時候，傅昇又自然地跟著。

我和傅昇的婚約一直沒有解除，顧則淵要求婚的事我媽也知道，于是很自然地，「苦戀」傅昇十年期滿的賀歲歲，也就是本人，被逮個正著，被催婚了。

我不得已攤牌：「其實我已經不喜歡他……」

話沒說完，我媽眉毛一豎就截了我的話：「你這孩子，瞎說什麼？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口是心非的。」

口是心非的……口是心非的……

傅昇在一旁憋笑，被我看出來了。

一陣羞惱涌上心頭，我和他都知道，我確實被我媽說中了。

我的真實性格并沒有劇情中的大小姐賀歲歲那麼敢愛敢恨，很多時候我并不愿意表明出我的真實意愿，好像那樣失去的時候就不會太狼狽。

一如當初他剛開始追我的時候，連室友都看不出來的我的生氣，

然而傅昇卻一直能準確捕捉到我的情緒。

他真的，是最特殊的。

「好了好了，你們的事我也管不著，愛啥時候結啥時間結。」我媽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示意我們走人。

我和傅昇回到了學校，畢業典禮還沒開始，到處都是穿著學士服的畢業生。

「……原來一屆有這麼多人嗎？」我簡直嘆為觀止。

也就是這個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的尖叫聲。

我一眼就看到顧則淵騷包地面向滿臉通紅的池小魚單膝跪了下來。

嘖，雖然依然很土，但不得不說，經典就是經典，在從學校邁向社會的節點，在大庭廣眾之下宣告兩個人的關系，還挺浪漫的。

池小魚可是深愛顧則淵兩世的人，能拒絕？我都懶得看，絕不是酸了！

然后我聽到旁邊發出的一聲輕笑，傅昇忽然問：「想不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和以往一樣，我一下就能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你是什麼發現我在生氣的？」

——「你以為我是怎麼喜歡上你的？」

——「有什麼關聯？」

——「以后告訴你。」

我已經思考了很久，這個時候，或許是這個氛圍，影響著我直接說出了那個「想」字。

「你眼睛里的情緒太生動了，每次你嘴上求著我，眼睛里卻冒火，我都覺得好有趣。而這一切，只有我能看懂。我喜歡這份生動。歲歲，我喜歡的，一直是真正的你。」

我眼睜睜地看著傅昇在我面前單膝跪了下來，手中魔術般變出了一朵玫瑰，向我遞出，宛如忠誠的騎士宣誓自己的效忠。

「和我在一起吧。」

這回，我們周圍也爆發出一陣尖叫。

……靠，我也有這待遇。遭了，好浪漫，我頂不住了……我臉紅了沒？

我心里亂七八糟地想著，手下倒是不慢，直接就接了過來。

然后條件反射地道：「你魔術穿幫了。」

傅昇：「……」

不出意外，這個眼神是想殺我。

我立刻補救：「我才剛收下，你不會就要反悔吧！謀殺女友你明天就上新聞頭條！」

傅昇站起來，在一眾歡呼笑鬧聲里惡狠狠地一把摟住了我。

我悶在他散發著干凈皂香的學士服里，聽見他說：「永遠不反悔，你是我的歲歲。」

——番外二完——

【完】

作者：陸鴿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