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怎麼回答,對這兩個人來說都太過殘忍。
我看了一眼心如死灰的溫衡,沒再說話。
末了葉椋起身,拍了拍衣服,淡淡道:「明天帶你去寺廟看看。」
說完就走了。
而我莫名想起,以前元旦跨年,因為葉椋的父母總不著家,我和溫衡都會把他從家里揪出來,逼他和我們一起跨年。
他總是像現在這樣,等我們把煙花放完,先一步找借口離開,留給我和溫衡一個孤寂的背影。
我有時候就會跑過去纏住他,逼他再陪我放完一把仙女棒,再笑瞇瞇對他說:「新年快樂。」
其實那時候想說的是,你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呢?你不要總是先走一步呀。
那麼在意他和溫衡誰更重要,等到要出結果時又自己先退出,這算什麼?
我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口氣,回過頭對溫衡說道:「走吧,我們回家。」
14
那晚我誰也沒去找,飄在葉家和溫家中間的過道上,整理了一晚上自己的心情。
等到新的一年,就和他們一起爬山去了。
額,嚴格來說,是他們爬山,我飄著上去的,并故意飄在他們前頭,挑釁道:「你們這樣不行啊,才三十多身體就虛了。」
溫衡從昨晚開始就不說話了,如今聞言也只是扯扯嘴角笑得勉強。
葉椋無語地看我一眼,也不理我。
我:「沒勁。」
寺廟也翻新過了,種了好幾株梅花,開得正好。新年第一天,來寺廟討個好彩頭的人不少,葉椋和溫衡繞過不少人,拐過好幾條小路,才找到當初我買紅繩的地方。但是那個小攤子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玻璃櫥柜,里面放著各式各樣的佛珠手串,明碼標價,謝絕還價。
葉椋向工作人員展示手腕上的紅繩,得到的回復是:「我是新來的,沒見過廟里賣這個。」
問了好幾個廟里的師父,得到的回復也如出一轍,頂多最后加一句:「施主,要不要請幾炷香?」
佛像被重塑過,如今金光熠熠,莊嚴神圣,我抬頭看他,下意識心有戚戚。
佛度眾生,或許是時候度我了。
葉椋和溫衡都捐了點香油錢,朝著佛像拜了拜。
旁邊有個胡子花白的老和尚,看到他倆手腕上的紅繩,感嘆了一句:「這年頭,還有人戴這個呀。」
葉椋瞬間兩眼放光,而溫衡此時眼疾手快,又捐了一大筆香油錢,然后拉著老和尚說要交流交流。
大抵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能給寺廟增加這麼多業績,老和尚半是震驚半是歡喜地跟著溫衡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廂房,不慌不忙地回答葉椋和溫衡的問題。
「這繩子是我自己編的,當年賣這個的是我的小徒弟。不過事實上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都是為了賺……為了香油錢嘛。」
二人人聞言,都皺著眉,隨后溫衡說了句「冒犯了」,把手腕的紅繩解下,戴到了老和尚的手上。
老和尚一臉:「?」
我朝葉椋搖了搖頭:「他應該看不到我。」
葉椋又對著溫衡搖了搖頭,溫衡再把繩子拿回來,眉頭皺得快打結了。
仍在狀況外的老和尚看了他們兩眼:「小伙子,你們是有什麼事啊?」
葉椋摩挲著繩子,問了一句:「師父,當年您是不是說過這個繩子可以許愿?」
老和尚摸了把胡子:「說是這麼說,但這心愿與繩子,也無必然聯系。」
「所謂心誠則靈,若是誠心誠意,對著一株草也是可以許愿的。
」
我有些難過:「哦,所以繩子真的是智商稅。」
溫衡和葉椋:「……」
見實在問不出什麼,我們準備離開,又聽得老和尚在后頭念道:「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葉椋和溫衡同時頓足,回頭看他,老和尚卻只是笑笑:「施主,新年好。」
他們兩個沒作聲,反倒是我對著老和尚笑道:「師父,新年好。」
老和尚似乎朝我的方向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回去的路上,溫衡和葉椋心情都不佳, 快到家的時候,他們默契地一起停下,看著我。
葉椋先開口:「念念……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有點沒明白過來:「什麼?不是回家嗎?」
溫衡揉了揉眉心,解釋道:「過兩天我們就要回去了,想問的是,到時候你打算跟著我們其中的哪一個?」
啊,這……
因為找不出原因,就干脆讓我以這種形式跟在他們身邊嗎?
葉椋瞅了眼我的神色,握著拳,語氣卻淡漠:「你別想著逃避,必須選一個。」
我想了片刻,輕輕搖頭:「我誰都不想選,我想離開了。」
他們兩個都愣住了。
葉椋先冷聲道:「你想也別想。」
溫衡也近乎哀求地看著我:「念念……」
我盡量飄得離他們遠一點,直到背部觸到那層屏障,才對上他們的視線。
「這是我想了一晚上的決定,」 我盡量讓自己顯得比較平靜,「原本就想著今天能不能問出什麼方法,看樣子也沒轍。但是你們應該也清楚,我不可能一直這樣待在你們身邊。」
剛看著佛像悲憫的眼神時,我就隱隱有種念頭,我大概快能離開了。雖然尚且不知以什麼方式,但在此之前,我想把一切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