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你昨晚才說你不是一個人的。」
「我怎麼說的?」
「你說你愿意讓我留在你的身邊,留一輩子。」
15
年味竄過大街小巷,初雪消融起一地漣漪。
車子里的暖氣比較足,我轉頭問停好了車的周遲欲。
「我今天好看嗎?」
他俯過身來幫我解掉安全帶,順便親了親我的嘴角。
「好看。」
「那個,你說你媽是老師,我感覺她應該會比較喜歡我,因為我這氣質從小就比較受老師喜歡。」
我轉了一圈給他看,他倚著車門輕笑了聲,走過來牽我的手。
「抖什麼?別怕。」
……我確實有點緊張。
這是我第一次見周遲欲的父母,按以往周遲欲的描述,我總覺得他們是一對又嚴厲又古板的夫婦。
制定了嚴苛的教條,會掏出幾百萬支票將我打發走的那種。
院子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我第一次見家里真有配備園藝師的條件。
整一棟別墅都很氣派,卻不單是為了顯富,更有種肅靜古板的美。
「小少爺,回來過年啦,這位是?」
花園里一位拿著水管澆花的中年男人嗓音洪亮,把準備直接越過他往家里走的周遲欲硬生生吼停住了。
我往周遲欲身后縮了縮。
「這是我女朋友。」
周遲欲把我從他身后拎了出來。
又給我介紹那個男人。
「這是我爹。」
「……」
你爹?
你爹為什麼要喊你小少爺?
我和那個中年男人好像同時都被他的話震驚了,男人將水管放在一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翻。
「這你女朋友?你胡扯吧你小子,你能帶這麼正常一個女朋友回家?」
「……」
周遲欲無視我們的疑惑,牽著我的手把我往家里拉。
他爹就跟在我們身后喋喋不休。
「你不去年才跟我說,你要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奶回家來場忘年交,把我給氣死的嗎?」
「你不還說今年你不回家了,這個家你一秒都不想待了嗎?」
「這小姑娘多水靈啊,我們周小少爺要不還是別禍害人家,還是找老奶來場黃昏戀吧還是?」
「……」
周遲欲他爸,對他有一種介于幼稚與中年男人慣喜歡嘲諷別人之間的語氣。
「我爸自從上次把我抓回家,就對我這樣了。」
「大概是怕對我太硬我又離家出走,現在換著法逮到機會就陰陽怪氣我。」
把我帶到沙發,周遲欲他小聲地在我耳邊說。
而后轉移了話題,輕笑著看我。
「想喝什麼?」
我剛想說隨便,他爸就背著手踱到了我們面前。
「年輕人就要來點熱茶!」
說著就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有一套齊全的煮茶設備,他老人家開始熟練地煮水。
「叔叔這鐵觀音,不是一般人能喝的啊。」
好像是對我說的話,眼睛卻不看我,不怒自威,就像高中時被教導主任喊去談話一樣,他一定是個在官場沉浮很久的人。
「你別嚇著孩子。」
溫柔的嗓音自我身后響起,這個女人倒一眼就能看出是周遲欲的媽媽,眉眼有七分相似,保養得很好,手輕輕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你叫什麼名字?」
「林小魚。」
「無數小魚齊亂跳,琉璃盤底簸銀花,真是個好名字。」
「……」
我估摸我爸給我取名字的時候是為了吃魚,沒您想的那麼多。
「小少爺好久沒下棋了吧?我們對弈一局。」
周遲欲他爹好像非常樂意喊他小少爺,每次這麼一喊,周遲欲臉就得沉那麼幾分,這次他卷起袖子,殺意漸起。
「來啊,您可別像上次一樣裝醉給我把棋盤掀了。」
我對于象棋的理解僅存于小區門口老大爺的社區聯賽,眼看著沒我什麼事,便站起身說要幫阿姨的忙。
……
他媽媽說是在廚房準備,好像也只是盯著那些用人忙東忙西。
瞧見我來了,朝我招招手。
女人有種渾然天成的熱絡和親和,她戴上老花鏡點開手機,給我看她的手機相冊。
「來來來,給你看粥粥他小時候。他爸前天才把照片導我手機上的。」
相冊里的照片不少,多是翻拍的,畫面里的小男孩先開始還可可愛愛,到后面越來越不正常。
上樹,跳泥坑,打架,掛彩……
這簡直不該是一個正常男孩該有的童年。
「粥粥他小時候啊,簡直就是個小惡魔,你知道嗎,長兩犄角的那種。」
「他那叛逆期簡直長得離譜喲,小學的時候我單被叫過去開家長會,一學期就七八次,毫不夸張。」
「……」
我以前可憐周遲欲有個家教古板的父母,現在我可憐他父母倒了什麼霉能有這麼刺頭的一個兒子。
「他爸是那種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比別人低的,硬拽著他學習,爺倆的抗爭從他出生就開始了,小時候他不喝奶,他爹就把奶瓶往他嘴里塞著喝。」
「……」
「現在想想,欸,也挺好玩的,他爹這幾年也漸漸想明白了,放手讓他去做,到底是年輕人的天下啊……嗯,小魚,我還沒聽你說過你的父母呢。」
話題繞道這方面,我心里一咯噔。
是啊,哪個父母不在意自己親家是怎麼樣的人的。
湯咕嚕嚕地冒著泡,我在心中嘆了口氣,如實回答。
「我爹走了,我媽改嫁,估計……也不愿管我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