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小魚。」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有那麼一瞬間的訝異和無措。
「你哭了?」
事實上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淚腺忍不住地分泌出眼淚來。
我吸了吸鼻子,嘗試站起來的時候,被痛感死死地摁在地上。
他很敏銳。
或者說,他對我這種情況很熟悉。
「被人打了?你在哪?」
……
我在原地等了二十多分鐘才等到他。
他來得還算匆忙,只套了件薄外套,蹲在了我身前。
他的手指輕輕地蹭過我額頭上的傷,我躲了下。
這貨在笑。
「好笑嗎?」我抬頭瞪他。
他的眉眼彎了彎,就這麼蹲在我身前,拿手背抹掉我的眼淚,半哄不哄著。
「嘶,頭皮都被扯掉一小塊,怪不得疼哭了。」
「誰打的?哥幫你報仇。」
我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我把那群人長什麼樣,在哪個學校統統告訴了他。
并且跟他強調,我只是不想再被欺負,并不想讓他去報什麼仇。
「走吧,帶你去醫院。」
他站起身,嗓音一如既往地清散。
我坐在地上,用我能擺出的最無辜的表情看著他。
他低著頭和我對視了一兩秒。
「真把我當你哥了?」
「可我站不起來,周遲欲。」
「……」
周遲欲說,這是他第一次背女孩子。
鬼知道他是不是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麼講的。
夕陽早淹沒進了這座城市,我摟著他的脖子,其實他的五官很鋒利,但今天大概被黃昏悠揚的光給柔和了。
我的手指繞了繞他一撮黑色的短發,他叫我別亂動。
「我和你說,我還是第一次被男性背呢。」
我趴在他的耳邊跟他說話。
「你就扯吧,小時候沒被你爸這麼背過?」
他掂了掂我。
「還真沒有。」
「我六歲的時候他就當著我面往家里帶女人了。」
「那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像其他小朋友一樣被家人背起來轉圈。」
「……」
他沉默了會,而后笑得像黃昏那抹最燦爛的斜陽。
「行唄,今天哥哥給你圓夢了。」
4
周遲欲和醫院的護士已經很熟了。
「這小姑娘是你什麼人?」
護士姐姐滿臉狐疑地問他。
「我妹。」
他坐在診療室床邊的椅子上,趴著椅背歪頭看我。
「你哪來的妹妹。」
護士明顯不信,但也沒多問,轉頭叫我盡量離周遲欲這人遠點,他經常打架。
周遲欲不大不小地嗤笑了一聲。
我在醫用棉簽壓在傷口的后一秒差點喊了出來。
「梅姐,你輕點,她怕疼。」
周遲欲的嗓音就是有少年特有的低啞,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話,被他說完卻有些燎耳朵。
我把頭轉向了另一邊,不去看他戲謔而盈著笑意的眼。
……
后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群找我要錢的人了。
大概是周遲欲幫我把她們趕走的,他具體做了什麼我不知道,說實話,他到底是誰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在這一代混得很好,因為有天放學的時候,我恰巧看到他帶著人,把我們學校周邊的那些小混混圍起來教訓。。
他那天穿著純黑色的風衣,莫名顯得身段修長,站在陰影處,眼睛垂下來的時候有些晦澀不明。
然后他冷不丁地抬頭,就和暗地偷窺的我對上了眼。
我承認那一瞬間,我腦海中浮現了無數種窺見不可見人的秘密然后下場慘淡的畫面,可什麼都沒發生,周遲欲他只是愣了下。
然后跟身邊的人說把帶到巷子深處去教訓,不然影響不好。
「……」
合著他還挺注意形象?
就是因為這事,我纏上他了。
為什麼,因為我總覺得他這個人不是真的危險。
那種感覺很微妙,他明明舉止之間都自然而然地透露出優雅和教養,卻總讓我撞見他做不好的事情。
又或者,只是看起來讓我覺得很危險的事情。
不過,這世上的人總是有很多秘密。
我找上周遲欲,就是想讓他保護我,現如今我找到了,又何必去深究他背后究竟藏著怎樣的故事。
5
這幾日小城里都在下雨。
實在不想那麼早回家,我在教室里把作業全寫完了,抬頭看天的時候已然烏云密布。
直到再不回家就得睡教室,我才拽著包,路上祈禱著今天那個男人不會腦子一抽也回來了。
可當我步入那本就老久的樓道,聽見并不太隔音的房間里傳來男人與女人的喘息聲的時候,心中那快漏洞也在永無止境地下沉著。
房間里一片狼藉,混雜著動物最原始情迷意亂的叫喊。
我的試卷被胡亂地扯在一邊,那房間中央交疊在一起的兩具身體,在見到我后并沒有害臊地分開。
房間里的每一寸空氣都讓人窒息,一兩秒的停頓后,他們又開始了那惡心的動物本能。
當我不存在一樣。
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是我攤上這麼一個父親,或者是,天下的男人會不會都和他一樣?
離譜而荒唐的一幕在我眼前發生,難堪的是,這一幕在此前還發生過很多遍。
我將被壓在女人內衣下的卷子抽出來,一口氣逃離了這個家。
好像是快下雨了,天黑得都看不見遠方的路,我扶著墻壁,干嘔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