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后悔了嗎?」
「沒有。」
「……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當初把我賣了,現在也不曾后悔?」
「嗯,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砍我?」
他泄憤般猛地將我擁入懷中,帶著些委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從未說過要砍你,是你自己誤會了。我只想著衣錦還鄉,讓你看看我的能耐,如今該換我護著你了。」
這下我是真的詫異了。
我微微推開他,從他懷里抬起頭來望他:
「即使我當初真的賣了你,你也不恨我?」
他也望著我,再也不掩飾眼里的繾綣:
「從未。」
「妻主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他們說我識人善用。其實我不過嘗盡世間冷暖,誰待我真,我自是知曉。」
「妻主是唯一真真切切對我好的人,是我在瀕死時活下去的希望。」
說著他又哽咽住了,微微撇過頭去,輕聲抱怨:
「雖然當初不知為何非要趕我出家門,可我就想站在你面前,聽你解釋。你若有苦衷,只要你說,我便信。」
我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同時也告訴他當初事情的經過。
16
燕邵確確實實是我賣給容將軍的。
燕邵雖然只是我的贅婿,可他天生神力。
容將軍的軍中有一軍師,擅長卜卦,軍師得出的卦象是潛龍在淵,方位直指我的莊子。
容將軍也因此發現了燕邵的存在。
當時連年荒災,天下已經很亂了,各地豪杰并起。
我一個糧商,背靠的不過是宗族,可一個小小的宗族哪里抵得過起義軍?
我的糧鋪就像是亂世中的一塊肥肉,惹人垂涎。
容將軍跟我做了筆交易:市價收了我手上所有糧食,保金家平安,讓燕邵跟他走。
這不是一筆公道的買賣,他給的市價,是亂世之前的市價。
但是我沒的選,賣給他還能給錢,賣給別人或許一分錢都沒有。
荒年間那麼多糧食放在手上也是災禍。
那時我曾問過燕邵:「燕邵,你有什麼想做的嗎?」
那時的他回我:「燕邵無用,每日看到妻主憂心忡忡卻什麼忙也幫不上。燕邵也想建功立業,想護住妻主。」
他總是用一種艷羨的眼光看著那些威風的大將軍。Ɣʐ
他也曾說:「要是我也是大將軍就好了,就可以保護妻主了!」
我知道燕邵會割舍不下。
于是選擇了一個最決絕的方式趕走了他,我告訴他我喜歡上了別人,并且將他羞辱得一文不值。
果然燕邵一聲不吭地背著行囊走了。
我再聽見他的消息,他已經是連破數城的大將了。
……
17
燕邵抱著我不肯撒手。
我的脖頸間有溫熱的淚落下。
他的聲音里帶著滿腹的委屈哭腔,哪里還有那副帝王模樣:
「可我后悔了,我悔死了!當大將軍一點也不好,疼得要命,好幾次我都快死了!有一次我被箭射中了,那箭頭勾在肉里,需要把肉剜開取箭。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兵,根本沒人管我死活,我疼得都快死過去了,高燒了好幾日。但是想到妻主,我又舍不得死了……」
我聽得又心疼又生氣:「容將軍將你要走的,他怎麼不管你?」
燕邵嗤之以鼻:「呵,老匹夫才不管我的死活。那時候我不過是個小兵,只有真正能帶兵打仗的能人,才配得到他的青睞。」
我氣得不行。
抱著他痛罵:「我就說什麼都不能賤賣!糧食賤賣了不被人珍惜!我當初把你賣給他也沒痛宰他一筆,所以他不珍惜!這買賣虧大了!」
燕邵冷哼:「妻主腦子里怎麼都是生意買賣,出價高你就賣了?」
當然不賣!
要不是他說想當大將軍,我才不賣呢。
18
我看著糧倉旁運送的糧車。
問他:「大軍這幾日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之前負責過一段時間容將軍的糧草,那些車能裝多少糧食,能吃多久我都很清楚。
粗略看了這糧倉一眼,也就是三五日的糧草。
燕邵搖搖頭:「我在后方坐鎮,少說要待十天半個月,會有將士先行前往邊境。」
我所在的郡靠近邊境。
這里流寇多不說,北邊還有蠕蠕族虎視眈眈,前幾日聽說過蠕蠕族南下擾民,他們應該是為此而來。
我聽得連連皺眉:「這附近流寇多,我看軍中糧草不夠,押解要當心。」
這下他也皺起眉來:「糧草不夠?」
燕邵聽后,招人一問,果然軍中現在糧草只夠三日。
未多時,負責糧草的鄭小將軍也前來請罪:「圣上,鄭歡該死!押解的糧草在途中被流寇所劫,鄭歡請戴罪立功,等我把糧草搶回來了再斬我!」
燕邵沉下臉來,又成了那個威嚴的帝王:
「當初是下了軍令狀的,丟糧草者,當斬。」
無數將領跪下來為鄭小將軍求情。
「望圣上寬宥,鄭小將軍是您一手帶出來的,怎可輕易斬了?」
「鄭小將軍戰功赫赫,不過一次失誤,請圣上饒過他這一回。」
燕邵眼中并無波動,只說:「軍令如山,斬。」
19
鄭小將軍剛被士兵壓上,營地外忽有動靜。
有人在外喊著:「燕邵狗賊,你糧草在我手上,快把我妻主交出來!糧草換妻主!」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我心中一顫。
有點像我曾經的某位贅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