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我想到十歲那年，當我第一次拿獎時，爸爸看也不看，用獎章將我砸出血的場景。

李玉翻開日記本，看著看著，臉就白了。

半響，她才冷笑道：“是的，這些都是我做的。可是爸媽，難道把李多推向深淵的，不正是你們嗎？”

爸媽的表情倏地僵住。

李玉繼續。

“很多事情你們只要稍微去想去調查，就能查明真相。可你們不愿意，甚至都不愿意多花一秒來聽她解釋。是你們不愿意去相信李多，不晚.晚.吖愿意去愛李多！是你們一步步將李多推開，一層層給她疊加傷害！如果說我是斬她的劊子手，那你們倆就是那遞刀的人！”

真相太過殘忍，爸媽撲過來想打李玉。

李玉絲毫不躲閃，眼里再也沒有一貫的純真無辜，充滿了惡意的冷笑。

“李多，可是被你們倆給害死的啊！”

爸媽徹底崩潰，癱在地上。

“還有你陳言，”李玉轉向陳言：“你一直自詡愛李多，可我和爸媽不過在你眼前說了些顛倒黑白的話，演了幾場戲，你就徹底的放棄了她。你是真的愛她嗎？還是說，你只愛那個外面有著各種優秀光環的她，接受不了我們口中瑕疵的她？”

“你閉嘴！要不是你，我不會誤會小多，更不會弄丟我們的孩子弄丟她！都是你這個賤人！”陳言怒了，上前去猛地掐住李玉脖子。

李玉幾乎喘不過氣，眼里卻仍閃著惡毒笑意：“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陳言，從頭到尾，你愛的都只是你自己！”

“你閉嘴啊！”陳言手上力氣加重，一旁爸媽呆呆看著，卻沒有任何阻攔。

直到李玉要背過氣去，陳言這才放手，整個人癱了下來。

劇痛已經將他的身體占滿，無邊的后悔與遺恨排山倒海般涌向他，他幾乎要窒息。

他想到了初次見到我時，那時我總像受驚的小鹿，渾身都寫滿了沒安全感。

陳言蹲下來抱著頭：“小多，明明我知道你是單純善良的，可我后來為什麼一步步偏信他人，為什麼把你給推開？”

那個連看到路邊小貓受傷都會抱回家，總是一臉安安靜靜淺笑的女孩，怎麼可能會是他們口中那個自私惡毒的人？

不過是自己沒能經住誘惑，選擇了偏聽偏信，甚至因此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靈魂盤旋在空中，冷眼望著這一切，沒有痛感，也沒有真相被揭露的快感。

我似乎，已經麻木了。

或者，我已經看開了。

既然沒有人愛我，下輩子，我一定會努力，自己愛自己。

見到爸媽陳言的痛苦與后悔，李玉終于撕開她虛偽的偽裝，露出真實的惡毒。

“爸，沒記錯的話，當初配型時，除了李多，還有你的腎是與我匹配的吧？”

爸爸猛地抬起頭：“你這什麼意思？”

李玉露出殘忍的笑。

“你已經親手失去一個女兒，難道還想連最后一個也失去？”

媽媽和陳言驚得望向李玉，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李玉重新躺下，背對著三人。

“醫生說了，三個月內再沒合適腎源，我就會死去。爸，你還是早做準備吧。”

爸媽在最初的震驚之后，眼里的光慢慢黯淡，直到最后徹底熄滅。

這一刻，他們才知道，一直以來，他們看錯了什麼，又將永遠失去了什麼。

一個月后，爸爸的腎移植給了李玉。

手術很成功，除了爸爸因為年紀大身體有些受損外，兩個人都沒出現意外狀況。

對李玉心里隔閡，媽媽晚.晚.吖請了一個護工照顧李玉，而她，專門照顧術后的爸爸，再也沒有去看過李玉。

兩個月后，兩人都出院了。

李玉拿著爸媽之前給的錢，又取走爸媽賬戶里大部分的錢，沒打任何招呼，獨自去了另一個城市。

走之前，她去找陳言，可陳言對她避而不見，兩人的婚約也因此作廢。

李玉走的那天，爸媽來到我的墳前。

他們給我買了塊墓地，沒有骨灰，就將我生前的衣服放了進去。

短短兩個月，爸爸的背就佝僂了，兩個月前那個健壯偉岸的男人，仿佛一夕老去，隱隱有了油盡燈枯之感。

而媽媽，頭發幾乎全白了。

他們在我墳前放下花，喃喃自語。

“小多啊， 爸媽來看你了。這輩子爸媽對不起你，傷害你太多，不求你能原諒，只希望你今后能入爸媽的夢里，讓爸媽夢里給你賠罪。”

“爸媽知道錯了，也知道這些年我的小多過得有多辛苦！我們已經與你姐斷絕關系了，從今往后，我們的女兒只有你一個！”

“小多，這輩子太苦，下輩子，別再做我們的女兒了……”

好！

我的靈魂在空中應答。

爸，媽，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做你們的女兒。

我希望我們的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都不會再見！

待了一下午后，爸媽走了。

爸媽走后，從墓碑后面走出一個人，是陳言。

陳言蹲下身，摸著墓碑上我的照片，神情劇痛。

“小多，我后悔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望著這個曾經最愛的男人，如今心里已經起不了一點漣漪。

或許是在他選擇相信李玉，親手殺死我們孩子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愛他了吧。

我冷眼看著陳言的各種遺恨，心里不起任何波動，直到好閨蜜蘇悠的到來。

“人都不在了，現在來裝什麼深情？活著的時候遇到你已經是最大的不幸，死了你都還不讓她安生？”

蘇悠罵得很狠。

陳言知道不該繼續留下來，行尸走肉般走了。

走的那一瞬間，我居然從他的眼里看到了心如死灰。

蘇悠本要將他們帶來的物品扔掉，想了想，還是放到了原位。

她收拾著我墳前的花：“小多，我來看你了。”

蘇悠打開一罐啤酒，灑在墓碑前。

“我們約定好了哦，這輩子你太苦，在地底下你記得等等我，下輩子，換我來跟你做姐妹。”

我唇邊浮現一絲笑，輕輕回答了聲：“好。”

似乎聽到了，蘇悠抬頭，舉起啤酒遙空向我敬了敬。

“我知道你答應了！小多，你安心去吧，記得我們的約定。”

在答應蘇悠的那一刻，我的靈魂越來越輕盈，身影也越來越透明。

終于，我消失在了空中，永遠的消失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