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恒猛地站了起來。
瞳孔震顫。
他的眼睛在這一瞬間紅了起來,雙腿卻像是死死釘在了原地。
「桑夏你聽我說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我們先回后臺……」
我一把推開程若若,她被裙擺絆倒,我面不改色地走到顧恒面前。
「你是,你……」他的聲音已經很啞了。
「你現在頭應該很痛吧?」
我輕聲說:「我跟你講過的,我們從小學,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學。你會為了跟我一起上下學而多走半個小時的路,你說過你最期待的就是周五放學跟我一起去吃市區的炒酸奶,那些個晚自習,我不會的題目你都一道道講給我,我們一起站在窗邊吹晚風,你說你好希望時間能夠定格在那刻啊……」
「顧恒,我現在穿的這件裙子,是高一那年你買給我的生日禮物。那時你很愧疚地說,你打了一個暑假的零工卻被老板坑了,只能買這條,你本來想給我買一條更好看的呢。可是,它卻是我高中三年最喜歡的裙子。」
說到后面,我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嘶啞。
那些真真切切一起度過的美好回憶,在這一刻悉數涌現到我眼前。
那些少年炙熱的眼神和話語,那些青春歲月里我們一起走過的路,都是難以磨滅的最亮眼的存在。
縱然前世他對我做過的事讓我難以忘懷,可我還是,還是想把他當朋友。
「你知道嗎,曾經的我緊緊抓著這些回憶任你傷害。」
我抬起眼睛,輕輕笑了起來:「可現在我真的放手了,顧恒,我不怪你,我希望你也能想起來那一切,做回原本的你。
」
就在遠處,謝延抱著一大捧花,浩浩蕩蕩地領著他的兄弟在觀眾席找位置坐下。
他們一人一塊牌子舉起來,拼湊出我的名字。
【永遠支持最好的桑夏!】
13
演出到一半的時候,程若若的禮服爆開了。
那一刻,就像是一只蛤蟆從精致的公主裙里蹦了出來。
她臃腫而扭曲的身材也一覽無余。
她不僅徹底恢復了從前的樣子,而且比之前更丑,連瘦弱的身材都失去了。
我知道,顧恒一定是與此同時徹底恢復了記憶。
程若若的「女配黑化系統」,終于是失敗了。
14
「臥槽!老子買票來就為了看只蛤蟆跳舞?」
「這女的誰啊,劇團沒人了嗎,那邊那個群演那麼好看,這女的帶資進組?」
「勞資的眼睛!我受不了了我要走了!」
「搞笑呢,活久了真是什麼場面都能見到,我要拍下來發抖音。」
……
紛紛離場的人群中伴隨著不少拍攝聲音,程若若徹底崩潰了:
「你們別走!這是我期待了好久的演出,我從小到大第一次作為主角站在臺上,你們都不能走!
「不準拍!都不準拍!阿恒,阿恒你在哪里,快過來保護我啊!他們罵我丑,這群不長眼的東西胡說八道!」
然而這一次,那個無論何時都會擋在她面前的顧恒不見了。
場下觀眾只有一個人逆著人流不顧一切地沖上舞臺。
然而是謝延。
他拉著我的手向外跑,其余演出者也沒有絲毫猶豫,跟著我們下了舞臺。
程若若終于是忍不住大哭大叫著沖出了劇場。
……
劇場外,一輛飛馳的汽車正在四下無人地狂奔。
片刻后,刺耳的剎車音響起,伴隨著一聲凄厲的喊叫。
一個緊緊揪著裙子的女生,倒在了血泊里。
我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一聲低低的機械聲音。
「女配黑化任務宣告失敗,抹殺執行中,3,2,1……」
「執行完畢。」
15
這一切,就像大夢一場。
曾經的我,抱著和顧恒過去的回憶不放,全世界只有我困在過去不肯走出。
可現在,我走出來了,而顧恒陰差陽錯恢復了記憶,成了被困在回憶里的那個人。
我突然想起高中時候的程若若。
我和顧恒第一次遇見她時,她正因外貌而被一群男生霸凌。
那日她縮著脖子被堵在墻角,瘦小的身體弓著,像一根隨時都要繃斷的弦。
奚落,辱罵,毆打,雨點一般落在女生身上。
當時我很害怕,讓顧恒過去幫忙解救了她。
她一直低著頭道謝,哆哆嗦嗦連看我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敏感善妒如她,一生所求便是當一回真正的女主,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曾經逼死了我。
結果報應不爽,自己卻穿著華貴的禮服在最期待的這天謝幕。
她親手,毀了兩個人。
16
顧恒開始拼命給我打電話試圖找我。
可當他真見到我了,卻又紅著眼睛不敢上前。
他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去償還曾經施加給我的痛苦。
退出獎學金評比,辭去部長的職務,像曾經發動別人孤立傷害我一樣,主動去體會不被問津、受人冷落的感覺。
他明明有恐高癥卻還是報名參加了我組織的蹦極活動,活動結束他踉蹌著走下來的時候,我竟莫名覺得記憶里的少年老了許多。
很多次,我看見他固執地抱著一個禮盒,我知道,那里裝的是他高中就想買給我的裙子。
只可惜,高中三年我沒有穿上,而現在,我也早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