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只愛人民幣。”
他懨懨地看我一眼。
我又說:“所以你到底吃不吃早飯?要不你現在回家,早飯錢和電費就可以不用給了。而且你現在一身的酒氣,很臭。”
他聞言還真聞了聞身上的衣服,隨即五官皺成一團,“哎喲我去。”
我笑出了聲。
他忙往玄關處走,“姐,真不好意思,我先回家洗個澡充個電。等會兒過來吃早飯。”打開門出去后又探進來半個腦袋,“喲,姐,我在您隔壁這幢樓。”
我好笑道:“我明天就搬家,行了吧?”
“誒別介,沒必要搬到我那里去。”
我往他那兒虛虛踹一腳,“去你的吧。”
他這才關了門走了。過了十幾分鐘,我正要吃剛做好的三明治呢,他給我發消息:姐,不能來吃早飯了,主任給我打了五個電話,我忘了今天要上班了
跟著一張流淚貓貓頭。
我立刻給三明治拍了張照發給他:新的一天,新的開始,加油鴨[狗頭]
周揚:姐,你不厚道
我:對哦,昨晚的錢你還沒給呢
周揚:……
我:放心,我算過了,雖然你今天遲到扣了點工資,但是剩下的也夠
我:我收費很良心的,不多,總共250
周揚:……
周揚:姐,你不覺得咱們這聊天記錄很容易讓人想歪嗎
我:滾吧
周揚不回我了,估計是在趕路。
我這才想起來昨晚半夜回來把離婚協議書發蔣葉旭郵箱了,可郵箱沒回信,微信也沒回。再一看,哦,微信,忘記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
解除拉黑,我給他發消息:在?出來離個婚?
蔣葉旭頭一次秒回我:在上班
我:請假
蔣葉旭:你媽同意了?
我:你就算要和我媽結婚也要先和我離婚才行
蔣葉旭:……
我:下午兩點民政局見,你要是不來,我就起訴離婚了嗷
蔣葉旭:你沒必要這麼急,我們好歹五年了
我:爬
我:你是不是要我現在把你出軌的證據貼到你們單位去?
我:順便和你老板打小報告,說你上班聊天
蔣葉旭:……
他沉默了許久,才接著發:我會來的
又一句:周萌,我覺得我們其實應該好好談談
我直接又把他拉黑了。
如果蔣葉旭早幾年和我說,周萌我們好好談談,我肯定是高興得直接原地彈射到他面前和他好好談。
我喜歡蔣葉旭到二十七歲。
小時候幾個小屁孩玩過家家,我就說我要當蔣葉旭的新娘子,這時候在一旁樹蔭底下看書的他都只會在起哄聲中冷哼一聲。
到了初中,我開始追求“與眾不同”,堅持不做應試教育的門下走狗。不聽課,不做作業,染一頭殺馬特粉毛,穿破破爛爛的牛仔褲,順帶還要把校服外套畫得花里胡哨,就差把“我很特別”幾個字寫腦門上。
蔣葉旭那時候就是高冷學霸人設,常年占據年級前三,高高瘦瘦,白白凈凈,斯斯文文,最受初中小姑娘的喜歡了,比如我。
我那時候最喜歡做的事,除了抽煙喝酒,就是放學了把蔣葉旭堵在校門口“請”他和我一起回家。蔣葉旭不會拒絕,事實上,哪怕是一起走,他也從來不搭理我。不管我在他身邊如何大喊大叫,做出怎樣的舉動,他永遠都是板著一張臉,像個機器人。
但這也不妨礙我單方面腦補他其實很喜歡我但是礙于面子就是不想表現出來這一明顯不合常理的屬性。
直到初二下學期,我再次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媽大吵一架沖出家門。那時已經是深夜了,我從家一路跑到小區外面的大街上,背后還傳來門衛大爺的呼喚聲。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是在醫院里,剛下夜班的蔣叔叔為了救我,再也沒能醒來。
肇事司機是嚴重的醉酒駕駛,有監控,案件處理得很快。
這些其實都與我無關。我只記得,那日蔣葉旭猩紅著眼對我說:“周萌,我恨你。”
這是我與他認識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每一個字,包括標點符號,都刻進了我的腦海里,在往后的十余年中不停回響。
“美女?”托尼老師正從鏡子里看我,“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我回過神,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又有些晃神。
這個燙著大波浪的明艷掛美女,竟然就是我本人!
所以以前為了迎合蔣葉旭而逼自己留黑長直結果搞得像個憨批的傻逼也是我本人。
真是震撼我周萌一整年。
我謝過難得沒有失手的托尼老師,自信滿滿地去民政局等蔣葉旭了。
到兩點,他準時出現了,又是白襯衫加黑西裝褲,也不嫌熱。
哦,我忘了,我以前很吃這一套。
“你——”他看到我時愣了一會兒,隨后表情有些奇怪地說,“有些不一樣了。”
我淡淡應了一聲:“是嗎?”
我今天穿著一件黑色吊帶,外面披著一件白襯衫,下面是超短牛仔褲。這和我平日在他跟前的淑女裝扮很不一樣。
其實和很久以前是一樣的。
事實上,蔣叔叔那件事之后,我就像換了一個人。
我染回一頭黑發,扔掉破破爛爛的牛仔褲,洗掉校服上的涂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