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鐵,下雨了。
我沒帶傘,怕久久等,就這樣冒雨往學校沖。
久久坐在鐵門后的長椅上,頭深深埋著,肩膀輕微地聳動。
我啞著嗓子喚她,她轉頭看我,臉上滿是淚水。
保安打開大門,她一下撲進我懷里。
小聲又小聲:
「媽媽,你別不要我,你跟爸爸不要離婚,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原來她都知道。
我用衣服裹住她,暴雨砸在我頭上臉上。
我抱著她嚎啕大哭,分不清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每個人都說我不該離婚,我仿佛在與世界為敵。
不離婚,我該怎麼活下去呢。
離了婚,我又該怎麼養活孩子,平衡家庭與工作?
死局。
這仿佛是解不開的死局。
17
哭了好一會,一輛車在我們面前停下。
車窗降下,盛璟伸長脖子:「你瘋了嗎,帶著久久在這淋雨,快上車。」
他開了熱空調。
冷熱交替,我直打哆嗦。
「今天大老板來了,我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開溜。」
「我給你發了微信你沒看到嗎?」
「后來我跟他匯報項目上的事,手機靜音了,老師給我打電話我也沒接到。」
……
全程,他沒有問過我面試如何。
回家我帶著久久洗澡,她洗好后,我又多洗了一會。
在考慮請個全職保姆。
久久現在雖然勉強跟著在上小學,可是她方方面面還是要落后同齡的孩子一些,需要更多的精力投入才可以。
如果我經常性出差,能把她托付給保姆,又或者盛璟嗎?
盛璟敲了兩次門。
「還沒洗好嗎?飯上桌了。」
他燒的菜,很難吃。
我本來就沒胃口,吃了兩口就落了筷子。
他終于問起面試了。
得知我面上了,基本工資還能有一萬,他明顯愣了下。
「他們不介意你全職三年嗎?」
又聽說要出差加班,他立馬沉了臉:「這不行,你要出差加班,久久怎麼辦?」
久久刷好牙出來:「媽媽,今天語文老師布置了作業,回家想想爸爸媽媽喜歡做什麼,明天上課她要提問。」
我耐著性子:「那久久,你覺得爸爸媽媽喜歡做什麼?」
「爸爸喜歡上班賺錢,」她看向我,遲疑了下,「媽媽喜歡做家務,玩電腦。」
我的眼眶瞬間紅了。
盛璟糾正道:「媽媽也不喜歡做家務,所以家里總是亂糟糟的。」
久久歪著頭:「那媽媽,你喜歡做什麼?」
「媽媽也喜歡上班。」
「那媽媽你為什麼沒去上班?」
盛璟走過去摸她的頭:「久久,你該睡了。」
他牽著她往次臥走,久久卻掙脫他跑過來:「媽媽,今天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窗簾拉得緊緊的。
小小的臥室里,只有小夜燈一點微薄的光。
久久縮在我懷里,問:「媽媽,今天老師還問了我們夢想是什麼。」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想當公主。」
「那你已經實現了,你一直是爸爸媽媽的小公主。」
「是真正的公主,會有很多人覺得我好厲害的那種。」她靠在我胸口,「媽媽,你的夢想呢?」
「媽媽想當一只會飛的鳥。」
「是湘湘家那只鸚鵡小七那樣的嗎?」
我聲線悠長:「不!是那種在天空中沒有束縛的,自由自在的大雁那樣的鳥。」
久久沉默了很久。
輕聲地說:「媽媽,你飛不起來,是我困住你了嗎?」
18
我哽咽,好半天才輕聲回:「不,是媽媽自己困住了自己。」
我不能再如此下去。
不然不止是盛璟,就連孩子的眼里,我也是沒有價值的存在。
哄睡了久久,手機里有很多語音。
我媽我爸我哥,我姑姑。
輪番來勸我千萬不能離婚,好好握緊盛璟過日子。
盛璟在客廳等我,眉頭蹙著。
「我們吵架的事,你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吧,爸媽剛才都給我打電話了。」
「你今天面試的工作不能去,你去了,久久怎麼辦?」
「炸雞店我都聯系好了,你隨時可以去上班。」
我抬眸看他。
「難道久久沒有爸?你能加班能出差,我為什麼就不能?」
「我跟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咱們讀的是一個專業,學歷也是一樣的,當初我們工資差別也不大。」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我哂笑:「所以我天生就該犧牲嗎?」
「這工作我一定要去,先報個晚托班,順便再物色保姆吧。」
盛璟幾乎要掀桌子:「你就是這麼當媽的?」
「你如何當爸,我就如何當媽。孩子是我們共同的,以后你休想用她當籌碼,逼我一再讓步。」
這一夜,烏云蔽月。
可我的心,卻亮起了湛湛月光。
會好的。
熬過去,一切都會好的。
可是現實卻給了我狠狠一擊。
第二天一早,我打電話過去回復。
可經理接到我電話后,沉默了很久,道:「對不起,你恐怕不能來上班了。」
「我……不負責上海的項目了。所以我定下的人,也不能作數。」
我拔高音調:「為什麼?」
經理苦笑:「公司高層發現我懷孕了,縱使我一再保證不會影響工作,他們還是要調我回總部。」
職場,從來不會有男女公平。
晚上,盛璟下班回來得知這件事后,道:「我早跟你說過,想要重入職場沒那麼容易。」
「或許人家只是一覺醒來覺得不合適了,所以找了個借口。
」
我沒希冀過他的理解和安慰。
至少不該是這樣再插我一刀。
而手機里,林玲給我發了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