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繚繞里,他問:「怎麼不換身衣服就出門了?」
我只覺得無盡的疲倦:「下次我一定盛裝打扮,不給你丟臉。」
我也曾,素顏參加辯論賽,結束后被四五個男孩問微信號。
我也曾,腳踩十厘米高跟,陪客戶吃飯到十點多散場。
我也曾,拖著長長裙擺,在年會上一舞驚艷四方。
是什麼,消磨了我的才華能力和美貌?
盛璟揉著太陽穴:「我就是隨口一問,你說話能別像刺猬一樣嗎?」
「你以前不這樣的!」
紅燈。
代駕眼觀鼻鼻觀心。
車內光線昏暗,我一字一字回:「你以前,也不這樣啊!」
「你明知這時候我會在輔導孩子作業,還讓林玲給我打電話,你是看不出她安的什麼心嗎?」
盛璟伸手來摟我:「她就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做事沒分寸了點,你想多了。」
我推開了他。
漫長的沉默里,他開口:「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會跟她保持距離。」
「我這麼努力工作,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嗎?」
去接久久時,她正趴在窗邊伸長脖子看。
門一開,她就撲到我懷里。
「媽媽,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跟爸爸都不要我了。」
久久困極了。
回家后洗把臉,閉上眼就睡了。
盛璟洗過澡后,伸手在我身上摸索。
我背對著他,睜眼看著窗外彎月,一動不動。
幾秒后,他手收了回去。
很快鼾聲響起,可我卻久久不能入眠。
好累。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日子就這樣捱了半月,久久要開家長會。
之前因為口罩問題,家長會都是線上。
這是入小學后第一次線下家長會,定在晚上六點。
我跟盛璟反復確認,到時候他能回家陪久久,我去學校開會。
然而就在當天中午,他給我打電話。
「我臨時有事,下午要出差去青島,怎麼推都推不掉,你幫我收拾兩身衣服吧,我一會讓人去取。」
我對著電話咆哮:「盛璟,你還能不能說話算話一回!」
07
「你沒上班你不知道,我也是不得已,你體諒一下,好嗎?」
一個小時后,有人敲門。
是林玲。
她掃了一眼客廳,又伸長脖子想看臥室。
我把袋子塞她手里。
她打開后瞧了一眼,道:「嫂子怎麼都準備的深色衣服?不如拿一套淺色的,穿著顯年輕精神。」
我淡淡回:「生意場上,男人成熟穩重更能讓客戶放心。」
「年輕好看,不是永遠有優勢的。」
林玲語氣里帶著挑釁:「我覺得不管年輕還是成熟,能一直處在職場才最重要。」
我打發走了她。
卻悲哀地發現:她是對的。
不一定要在職場,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收入。
我把久久托付給小區里的媽媽,開完家長會去接她時,她滿頭大汗,后背都濕透了。
我給她洗了個澡。
睡到半夜,我突然驚醒。
打開久久的門一看,發現她雙眼上翻,四肢僵直,呼吸急促,渾身滾燙。
我怎麼叫她都沒反應。
那一刻我慌得不行。
拿厚毯子將她一裹,抱著她往外跑。
四公里外就有醫院,這時候叫救護車還不如自己送過去快。
我抱著她蹲在小區門口,一邊安慰人事不知的她一邊騰出手叫滴滴。
凌晨一兩點,根本沒人接單。
久久開始吐白沫了。
我眼淚嘩嘩地落,退出滴滴界面要打 120。
手抖得厲害,手機直接掉在地上。
屏幕碎了,手機黑屏了。
久久眼睛翻得全是眼白,我反復地按,就是開不了機。
這一刻,絕望和無助深深籠罩了我。
我一邊哭一邊抱著久久跌跌撞撞往醫院跑。
可夜這麼深,甚至連個給我打 120 的路人都沒遇到。
我想死的心都有,就在這時,一輛車開過來,車窗降下,遲疑的聲音響起:「歐陽姐?」
08
是樓下的小伙程城。
他開著剛提不久的新車送我去醫院,路上久久還吐在了他車上。
又幫著我跑上跑下。
久久是高熱驚厥。
在車上癥狀就已經緩解了些,到醫院用過退燒藥,人也清醒了。
就是沒精神。
程城遞給我一雙拖鞋。
「剛在醫院小賣部買的。」
我這才發現,自己出門太急,竟然鞋子都沒穿。
3 月的天還很涼。
此時后知后覺,感覺骨頭都被凍透了。
「麻煩你了,又弄臟了你的車,我給你轉清洗費。」
「不用不用,去年要不是你接濟米面油,說不定我都餓死了。而且那時我們幾個發燒,也都是你給勻的退燒藥。」
他遲疑了下,問:「大哥呢?」
「他出差了。」
久久以前沒有驚厥過,醫生說最好是做個全面的檢查,看看是否有病理性因素。
程城幫我把手機弄好了。
開機后打開微信,跟盛璟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下午。
陪床一夜,我并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盛璟給我打電話,問我能不能在書房里幫他找一份文件。
「我在醫院。」
「你怎麼了?」
「我沒事,是久久昨晚高熱驚厥了。」
盛璟緊張起來,連連詢問。
我卻不想再回憶細節,只覺得疲倦。
記得戀愛時,哪怕是手被蹭破了皮,我也要跟他哼哼唧唧半天。
是從何時開始,不想再訴苦,不想再尋求關心的呢?
大概,是從他漸漸淡漠;是從明白關心一萬句不如陪伴左右五分鐘開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