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磕巴巴的,說得前言不搭后語。
但他腫得只剩一條縫的小眼睛定定地看著我,我清楚地看到了滿滿當當的誠懇。
他說:「我去跟教導主任說,我不怪你!我都不計較的話,他肯定能讓你留下來的!」
不等我答話,他就朝著辦公樓跑走了。
他說得沒錯,他這個苦主不計較,我奶奶又求了那麼久,教導主任終究還是松了口,只記了一次大過。
16
當天晚上,奶奶買了水果補品,帶著我去王子霖家道歉。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女人尖厲地怒罵:「我讓你去跟教導主任說那些話了嗎?我同意原諒那個死啞巴了嗎?小賤種,誰讓你做的主!」
王子霖的聲音緊接著傳出:「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那個女人冷笑:「你能做自己的主,你怎麼不跟著你廢物媽一起滾?留下來礙眼,老娘看到你就犯惡心!」
「你才惡心!你是小三!是你把我媽逼走……」
「啪!」
清脆的巴掌聲十分刺耳,原本停在原地左右為難的奶奶聞聲,立馬大步上前敲門。
那女人開了門,看到是我們,臉色立馬垮了下去:「喲,把我家孩子打成那樣,就提溜點仨瓜倆棗上門啊?」
「打發叫花子呢?」
我越過她,看到了客廳中捂著臉流淚的王子霖,心里莫名覺得沉悶。
王子霖他親媽也是這樣尖聲尖氣地說話,平日也是一驚一乍地又小心眼又矯情。
但一對比之下,怎麼王子霖他親媽就沒那麼討人厭了呢?
正想著,我聽見奶奶叫我:「來,乖乖,來給人子霖道歉。」
等我人走到跟前,奶奶一手拉我,一手拉剛走過來的王子霖,嘆息著說:「你倆一個小區長大的,現在又是同桌,該互相幫助,做好朋友才對。
」
「我們家思思動手確實是她不對,奶奶讓她跟你道歉,你愿意給她一個機會嗎?」
王子霖認真地點頭:「奶奶,我愿意的,我也有做得不好的,我也跟思思道歉,以后我跟她做好朋友!」
這家伙臉腫得不行,又恢復了之前肥嘟嘟的包子樣。
我本想說誰要跟個包子做朋友,但看著他眼巴巴的眼神,我像是鬼上身了一樣,莫名其妙地就點了頭!
17
老師在臺上講得唾沫橫飛,我跟王子霖在熱火朝天地傳小紙條。
草稿紙上滿滿當當地寫了我精心布置的計劃,是幫王子霖收拾他后媽用的!
我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絕對能幫他趕走惡毒后媽,讓他親媽能回來!
誰知他磨蹭了半天,只回過來一句話:【不用了。】
不用了?!
什麼不用了!
他這是不相信我的計劃?還是認命了,不幫他媽爭了?!
我憋了一肚子氣,等下課鈴一響,立馬拽著他跑到無人的角落,用眼神質問他。
他卻是苦著臉說:「我媽說了,她不愿意回來跟我爸過日子,她覺得惡心。她讓我跟著我爸,她現在沒有收入,人家不把我判給她,她拖著不簽離婚協議。等她有了穩定工作再打官司,就能把我要過去了!」
我這才松了口氣,我還以為這小子被后媽虐慫了,不敢爭了呢!
他開口幫我求了教導主任,這個情我領了,我想還他。
所以我對他媽跟他爸鬧離婚的事十分上心。
其實也是有一點點的內疚,就那麼一絲絲,不多!
我跟他翻了很多書,還跑了好多家律師事務所咨詢。
人家看我們是小孩,根本不愿意搭理。
我有點煩躁了,這具身體怎麼長那麼慢?
跑得累了,什麼有用的內容都沒打探出來,我有點泄氣。
這一天奶奶說帶我去見個老朋友,我干脆把資料一甩,跟著出去散心去了。
到了地方,奶奶讓我上前問好,她說:「你別看陸爺爺現在整天下棋遛鳥,他以前可是全國有名的大律師呢!」
我看著奶奶笑盈盈的、滿是慈色的臉,有一瞬間覺得眼眶酸脹難忍,舌尖都微微發麻。
18
有了專業人士指點,我們很快就摸到了頭緒。
王子霖他爸婚內出軌,挪用夫妻共同財產贈予第三者,現在兩人還沒正式離婚,那女人卻登堂入室住進家里,還以孩子父親另一半的名義去學校領過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都能作為有力的證據。
王子霖他媽的離婚官司打得很順利,也因為她趕得緊,在開庭之前有了工作,王子霖得償所愿,判給了她。
王子霖說要跟著他媽搬家,離開這座傷心的城市。
剛剛還因為打贏了官司興奮的我,一瞬間有些心里泛空。
他對我說:「思思,你奶奶真的對你太太太太好了,我要是有那麼一個奶奶就好了。」
「你守著你奶奶,我守著我媽媽,我們都要守護好我們最重要的人!你加油哦!」
最重要的人嗎?
莫名地,我很想告訴他,我奶奶最重要的人確實是我,她好像真的特別特別愛我。
從細細縫補的書包,從日日整潔的衣服,從滿桌子甜辣口味,慢慢地變成了現在滿桌的香辣口味。
我現在好想回去看看她!
我一路小跑,臉上掛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