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像天河決堤般傾注而下。
林澤坐在我身邊,緊緊握著我的手。
往日跳脫的他,在此時卻顯得十分可靠。
方芊坐在我左手邊,抱著膝蓋啜泣。
「太可怕了,有沒有人來救我們啊……」
陸安輕拍她的背:「一定會的,節目組不會放任我們不管。」
我不想掃興,卻不得不潑冷水。
「這麼大的暴風雨,直升機和輪船都不可能過來,我們現在只能自救。扛到風雨過去就好了,到時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林澤沒有說話,默默整理大家的背包,翻出食物分給每一個人。
我們心不在焉地下意識咀嚼,都不知吃進嘴里的東西是什麼味道。
夜幕降臨后,事情變得更糟了。
雨水不斷打在身上,渾身濕透。
狂風吹了幾小時,刺寒入骨,冷得牙關打顫。
海水開始漲潮,我們一退再退,來到了山坡頂的空地上。
這里沒有任何遮擋,食物也已告罄,我們就快要撐不住了。
8
我腦袋昏昏沉沉,漸漸地感到不再寒冷,身體有些發熱。
林澤發現我不對勁,將我抱在懷里,溫熱的淚珠滴在我臉上。
「姜嫣,姜嫣!你別睡,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你要是睡著了,我就把你的秘密一件一件全抖出來!」
林澤身上很冷,我忽然想抱抱他,可是雙手使不出一點力氣。
我費力睜開眼看他。
「活該你沒老婆,生死關頭不表白,還威脅我。」
林澤錯愕地看著我,表情很傻。
我昏迷過去。
意識沉浮間,感覺我泡在水里,有個人一直死死抱著我,勒得難受。
我好像聽到方芊的聲音,她很害怕,一直在喊誰的名字。
再睜開眼,我已經躺在潔白的病房。
林澤睡在旁邊的小沙發上。
他眼下泛著青黑色,胡茬亂糟糟的。
我嗓子很痛,艱難喊出聲:「林澤?」
他瞬間驚醒,看著我愣了兩秒,逃也似地沖出病房。
我:「?」
我摸摸臉,又摸摸身上。
沒什麼不對勁啊,他怎麼了?
「嫣姐!你醒了!」
方芊和陸安推開門,見我醒來驚喜萬分。
我這才從他們口中知道,荒島上那不是普通暴雨,而是臺風。
我發燒昏迷后,陸安也倒下了。
林澤和方芊照顧了我們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中午,強氣流過去,救援隊出動救下我們。
我問起林澤,方芊忽然眉飛色舞起來。
「沒想到林澤身體素質那麼強,風吹雨打一天一夜愣是一點事沒有,到了醫院還不眠不休照顧你。」
「等他閑下來一上網,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你不知道,他看見網上鋪天蓋地都是他的 cut 視頻,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想到林澤生動的表情,也跟著笑起來。
「然后呢?」
方芊頓了頓。
「他應該很傷心,坐在病床邊默默看著你,哭了很久,邊掉眼淚邊給你擦臉擦手。」
我沉默良久,打開手機,看到很多艾特。
【嫣寶,你還好嗎,大家都很擔心你。】
【抱抱林澤吧,他快碎了。】
【如果你們在一起了,你下一條微博就穿黑色連帽衛衣。】
我讓方芊去幫我買來一些彩色卡紙。
我疊了一堆飛豬,卻遲遲等不到林澤的身影。
晚飯后,我實在擔心他,帶著飛豬出病房找他。
他坐在步梯口,暗沉的空間里只有他一個人,看起來格外落寞。
我調整好角度,將飛豬擲出去,落在林澤腳邊。
他扭頭看我,雙眼通紅,有些迷茫。
我將手中的飛豬接二連三擲出去。
五顏六色的卡紙堆在林澤腳邊,像林間圍繞花朵飛舞的小精靈。
「還記得嗎,小時候你教我疊的。」
我來到林澤身邊坐下,拾起一個飛豬,塞到他手里。
「圓筒做的身子,再配上兩個高高翹翹的角,輕輕一推就飛出去很遠。」
「那時候每當我心情不好,你就疊飛豬哄我。」
「你對我說,『煩惱就像飛豬,只要放手就會飛遠。』從那之后,每當我們不開心,就一起疊飛豬。」
9
林澤把我遞給他的飛豬輕輕拋起。
藍色的小豬晃晃悠悠,順著樓道往下飄。
我傾身靠近他,用紙巾幫他擦拭眼淚。
「剃過胡子啦,小哭包。」
我恍然明悟,我醒來時林澤為何突然沖出病房。
原來是覺得自己邋遢,去整理儀容。
林澤眼淚掉得更兇了。
他撿起腳邊的飛豬,發泄似的一個又一個擲出去。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吧,我的臉都丟光了。」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可是我希望我和你是平等的,我不想你可憐我。」
「算了,就算沒發生這件事,你也不會接受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語氣哽咽,抽抽搭搭的。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認真看著他。
「林澤,你只是不會表達愛。」
「小時候你藏起我的試卷,我很生氣,追著你跑了好遠,你怎麼也不愿意把試卷還給我,我生氣了許久。其實是因為那次我考砸了,趴在卷子上哭,你看到了對嗎?你不想我看見分數傷心,所以才拿走我的考卷。」
林澤像是被誤解后終于洗清冤屈的孩子,伏在我肩膀上一個勁點頭,眼淚滑進我脖頸,涼涼的。
我輕輕拍他后背。
「你還弄臟鄰居哥哥送我的白裙子,那是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