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頻繁地用各種理由約你出來,我們會聊很多話題,聊起你喜歡的領域和規劃時,你的眼神都是亮的,整個人仿佛發著光。我覺得你太好了,好到我不愿意把任何不好的一面展現給你看。
「我不敢表白,不相信有人會喜歡上真正的我,也不相信,會有長久的愛情。從小到大,我身邊沒有關于愛情的幸福樣本,我覺得人都是會變的。
「而我一邊懷疑自我,一邊貪戀你發光的樣子,喜歡著只有你和我在一起的感覺。我的敏感、自卑和極度的占有欲,拉扯著我,讓我變得不像我。」
余光里,裴昱琛垂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麼。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就在這種情緒的自我拉扯間,我突然接到父母的電話,他們又如往常一樣爆發了爭吵,互相指責,說要離婚。大概是我也習慣了,很平靜地對他們說『你們想清楚了就離婚吧,不用問我』,可他們沉默了。第二天,他們和好如初。那一刻,我好想哭。我突然明白了,我究竟在怕什麼,怕我和你也會變成這樣,從相愛到相厭,在糾纏中失去了愛意,怕與人建立親密關系。」
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我仰頭緩了緩,哽咽道:「我變得很極端,既然最終會消散愛意,漸行漸遠,那不如一開始就遠離。于是,我做了......那件......傷害你的事,因為我清楚地知道,只有你討厭我,出于我僅剩的自尊,我才能做到和你斷了聯系。事后,你給過我機會,讓我解釋,但我卻保持沉默。」
我認真地看著他:「所以,我們之間沒有誤會,我眼睜睜看著自己傷害你。
這個認知,成了我愈合不了的疤,我原諒不了自己以愛之名去做傷害你的事,原諒不了自己的懦弱、自私與卑劣。
「畢業后,我跑去攝影,去拍了山川、河流、動物與人,漸漸從中找到內心的平靜,學會了和父母共處,理解了他們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很多事情只是一時走錯了路,我知道他們是愛我的。但我卻一直沒學會和自己共處。
「和你重逢后,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辦。央央學姐讓我勇敢,陌生阿姨讓我不要蹉跎時光,楊奶奶讓我坦誠不要怕。我仍然喜歡著你,但已經沒有一定要在一起的強烈渴求了。我......好像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我怕會傷害到最親近的人,也不再相信永遠。」
我站了起來,朝裴昱琛深深地鞠了一躬:「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原諒,而是想把一直以來欠你的道歉好好地傳達給你,想告訴你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我想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吧。對不起,曾經傷害了你。」
四周好安靜,靜到我忍不住直起身,想去看裴昱琛的表情,卻被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裴昱琛下巴蹭著我頭頂,手輕拍著我的后背,似含了無盡的溫柔:「不要怕。」
我預想過很多他會在此刻說的話,但唯獨沒有想過這句。
我多想穿過漫長的時光,陪小時候的自己走過那條長長的街,然后抱抱她,告訴她不要怕。
淚,不可控地滑了下來。
裴昱琛收緊了懷抱,貼到我耳邊,溫柔低語:「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我臉埋在他懷里,點了點頭。
他語氣平靜的開始了講述:「我在大一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我的話癆朋友其實并沒有修那門通識課,是被我用包一學期的午飯叫來的。因為,只有通過轉頭和朋友說話,我才能自然地用余光看你。
「可到了第二學期,你就沒出現了。我有些失落,但很快我總能在其他地方看到你,慢慢地我發現你會在固定的時間出現,于是我也在固定的時間,去圖書館,去教室,去操場,只為了擦肩而過的瞬間。
「當你突然攔住我說要微信時,我表面很淡定,但其實心臟仿佛要跳出來。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看不見你就會失落,為什麼自己要故意踩點出現。因為,我喜歡你。我隱隱約約察覺,也許你也是喜歡我的。但我沒想到會是在你醉酒的狀態下,確定了你對我的喜歡。」
我詫異抬頭,眼神疑問,難道就是我喝斷片那次?
裴昱琛點了點頭,將我往懷里按了按,不讓我看他,繼續說道:「醉酒后的你見到我,就沖上來抱住我,嘴里一聲聲地說好喜歡我。我內心泛起狂喜,太好了,原來不是我一廂情愿。
「可下一秒,你哭了,你說你不想喜歡我,你說你不能喜歡我。你哭得很傷心,手指緊緊攥著我衣袖,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如果我的喜歡,會讓喜歡的人痛苦,那這份喜歡還要說出口嗎?
「第二天,你斷片了,完全不記得頭一晚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請求學姐不要告訴你,我會繼續留在朋友的位置陪你等著你。
可我沒想到你后來會那麼狠,以兩敗俱傷的方式,推開我。」
他聲音有些顫抖,有什麼濕濕的東西落到了我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