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歲月不蝕,百歲無憂。」
頭像是只慵懶的黑貓,背后未名湖水倒映著博雅塔。
照片的主人只露出了一只撓貓的手,手指修長漂亮。
腕骨上是碧色的珠玉。
點進去,沈霖畢業了,保研了,依舊是天文領域。
畢設是在國外哥倫比亞大學做的,暑假在聯合國總部實習。
瑞典的白云蓬松柔軟,天藍得像是一個夢。
而沈霖的背影在遙不可及的遠方。
我出神了很久,回復沈霖「謝謝」。
再打開 B 站,翻找到收藏夾里的高中物理知識點講解,戴上耳機,點擊播放。
外面的星辰很亮很亮。
我絕對不要「到此為止」。
哪怕這座山再高不可攀,哪怕我會摔得頭破血流,
我也要翻越這座高山。
誓死不低頭。
9.
這一年多,我一直在留意房源。
我很清楚,十多萬根本買不到什麼房,甚至首付都不一定夠。
于是,我把目光放到了郊區老破小。
至少留意路邊廣告,通過房產中介搜集半年信息后,我趁著寒假有空挨家挨戶聯系房主看房。
路上雪很深,我深一腳淺一腳走著,忽然看到了王旭。
他喝多了,和一群狐朋狗友勾肩搭背下了出租車,簇擁著進了一家會所。
沒注意到我。
我快步跟上去,想叫住他,卻聽到他們說:
「今天可要好好放松下!」
「旭哥不是快結婚了嗎?不怕嫂子發現?」
「嗐,提她干什麼,她管得了老子?老子指東她不敢往西。就算發現了,打一頓不就是了,他媽的她家收了老子那麼多錢,還敢不把女兒嫁過來?」
「哈哈哈說的也是……」
我頓住腳步,攏著羽絨服帽子,在雪地里站了足足十分鐘。
然后顫著手掏出手機,撥通報警電話:
「喂,110 嗎?我舉報有人賣淫嫖娼。」
「地址是 XX 街道 XX 區 XXX 會所。」
「……謝謝警察同志。」
半小時后,警察抵達,押著衣衫不整的一行人上了車。
王旭狼狽失措,只套了毛衣,鞋都穿反了,甚至想要逃跑,在雪里摔了一跤。
被警察摁在雪地里銬住,他還在一個勁地狡辯「我沒有」。
而我在「烏泱烏泱」的警鈴聲里,只覺得荒謬,筋疲力竭走到旁邊公交站,在長椅上坐下。
這時我才發現,我腿腳發軟。
踉蹌著靠在了冰冷的廣告牌上。
紅藍的警燈散了,白雪堆恢復了原色。
太荒謬了……即使沒有同居,我也是王旭名義上的未婚妻。
偶爾會一起出去看電影,軋馬路,就像很普通的小情侶。
我自認做得還不錯,吃飯 AA,如果收到禮物立刻回送等同價值甚至更貴的。
和所有同事朋友都保持正常社交,杜絕一切曖昧。
可他竟然還嫖娼?
……好惡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雙黑靴停在我面前:
「劉楠?」
我蒙著淚眼抬起頭,撞進沈霖那雙深邃的桃花眼。
「真的是你?」他這才注意到我在哭:「……怎麼了?」
「被狗咬了,雖然知道會疼,但沒想到這麼疼。」
沈霖張唇想說什麼,我用力擦去淚水:「不過沒事,我也咬回去了。」
沈霖:「……」
他走到一旁便利店,半分鐘后出來,將一杯熱咖啡和一包紙巾遞給我。
在我旁邊坐下,語氣慢條斯理:「咬回去多跌份啊,不怕牙硌得慌?下次打回去,多打幾次就不敢咬你了。實在不行,在他臉上寫滿『王八蛋』——像你以前對付校霸一樣。」
沈霖是冷淡的磁性嗓音,很安撫人心。
我沒忍住破涕為笑:「還記得呢?」
「是啊,還記得。」沈霖斂下眸,也捧著他那杯咖啡抿了一口,蒸騰的熱氣彌散蓋住他的眸子,側臉猶如精雕細琢的雕像,輪廓優雅漂亮,「一戰成名。」
我有些恍惚:「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時的我和現在約莫是有些不一樣的。
家庭雖然偏心,但學校的馳騁痛快卻也給了我另一個天地。
我以為我會有燦爛耀眼的未來,因此有恃無恐,銳利張揚,任何人都欺辱不到我的頭上。
「沒什麼不一樣的。」沈霖微微低頭看過來:「話說你來這里干什麼?還在給逢星上課嗎?」
我下意識道:「沒,看房子。」
沈霖沉默片刻,像是想起了什麼,試探道:「婚房?」
我搖搖頭,將喝完的咖啡杯扔進垃圾桶,
「不結婚啦。買我自己的小天地,把戶口遷出去。否則被家里拿捏住,考得再遠也脫不了身。」
說著,我將巴掌厚的廣告單炫耀給他看:「跑了四五十家,終于挑到一間合適的了。再湊點錢,等到六月份就能付全款啦。」
「冒昧問下……多大的?」
我很自豪:「九平米,當年一家用戶廁所改造的。找了好久呢!甚至還算學區房。」
沈霖:「……」
沈霖何其聰明,早就串起了前因后果。
但我沒想到他輕笑了聲:「想要一個結婚的幌子為什麼不找我?我家比王旭有錢。」
他的眸子干凈純澈,眼底仿佛是星辰大海。
對著這樣的眼,我無法說出「利用」「用完就要扔」這種卑鄙字眼。
只好手足無措「訥」了聲:
「你來晚了。」
10.
王旭嫖娼被抓,拘留了十五天。
估計也怕丟臉,沒敢讓我知道,過年去拜訪王伯夫婦倆時他們也尷尬得措辭找借口:
「哎這不最近拿點錢打算開個小工廠麼,去隔壁市里看看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