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衍眼眸明亮,緩緩打開了另一個盒子給我看。
我低頭看去,絨面的首飾盒里,山茶花項鏈靜靜綻放,璀璨奪目。
我不可置信,「你看到了?」
之前在商場,我看項鏈的那幾眼不動聲色,難以被人發覺,除非那人始終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
淮衍含笑看我,答案不言而喻。
我鼻子發酸,「送我回來后,你又回去了一趟?」
他音調沉沉,「嗯,幸好趕上了。」
「何必這麼麻煩。」
「我只是…」淮衍不好意思地垂首,聲音低低:「怕你發現,怕不夠驚喜。」
我呼吸越發悶重。
少年小心翼翼又飽含炙熱的愛意直達心底,有種悸動橫沖直撞沖上神經,讓我有種腦子充血的暈眩。
我恍惚察覺到自己的心思越了界,瞬間心慌不已。
這不對。
我趕緊把盒子蓋上,閉了閉眼,語氣僵硬:「太麻煩了。」
淮衍笑意凝滯,「你不喜歡?」
我強忍心酸,緩緩答。
「嗯,不喜歡。」
23.
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
淮衍的笑容慢慢消散,眼中浮現出些細碎的局促,刮得人心慌慌地悶疼。
他語調斟酌且慌張:「對不起,你別不開心。」
「你喜歡什麼?我重新準備。」
我不敢看他,低頭輕撫身旁慢慢的頭,指尖逐漸冰涼,語氣是刻意的冷。
「禮物很好,只是你送,我不能喜歡。」
怎麼敢喜歡。
現在的我腐朽如死物,他如明燦驕陽,讓我自慚形穢,不敢染指。
我心亂了,手上也沒了輕重,慢慢被揉地嗚咽一聲,站起身走回了淮衍身邊。
淮衍臉上的血色在快速褪去,明明沒做錯任何事,卻啞著聲在道歉。
「對不起…」
我輕笑著抬頭看他,盡量維持語音平靜:「淮衍,我現在想要旗鼓相當的人,我們不合適。
」
「謝謝你,淮衍,到此為止吧。」
比起此刻我那點不足一提的心動,我和淮衍都應該擁抱更正確的人。
賀冶教會了我,合適在愛情里有多重要。
況且少年的愛,純粹直白宛若皎皎明月,卻也如圓月表面,坎坷不平,太過危險容易夭折。
我已沒有信心也沒有勇氣,再追一個『八年』。
淮衍靜靜聽著,水汽在眼眶中彌漫,明澈的眸中光芒碎裂,散成水色凌凌的細碎星光,卻依然哽咽著和我道歉。
「對不起,我給你造成困擾了。」
我低下頭,心尖泛酸,有種自虐的心疼。
這樣最好,淮衍應該擁抱如鉆石般璀璨的人。
24.
天亮后。
我坐上一輛順風車,長途跋涉,傍晚時趕到了北方的一個三線城市,住進了早早預定好的酒店。
會來這里,是因為我新入職了一家世界五百強公司。
公司外派我來這里,以一年為期考察我的實力,只要我做好,就能打破賀家的桎梏,以中層領導的職位回到公司總部。
我有自己的驕傲。
體面的回去,是我對賀家最好的回擊。
公司初五復工,我心里難受不想在家呆著,便提前來了。
晚上洗漱完,我站在窗邊看外面芒白的雪景。
這時又開始下雪了,積雪落下累了一層又一層,昏黃的路燈打在雪上綻開一層層炫目的光暈,如夢如幻。
我喃喃低語:「北方城市,真冷啊。」
第二天,我就因為嚴重的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住進了醫院。
在醫院昏昏沉沉躺了兩天,初三傍晚我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有只溫熱的手在我臉上輕撫,溫柔繾綣。
這感覺很熟悉。
我心悸了一下,瞬間清醒地睜開了眼睛。
望著映入眼簾的那張臉,我一下把他的手拍開,語氣嫌惡:「別碰我。」
賀冶臉色一僵,唇邊扯開一抹苦笑。
「對不起。」
我轉身背著他,冷冷趕人。
「馬上消失。」
我不在乎他為什麼出現在這里,這種時候,我最不愿見到他。
因為身體已經夠難受了,我不想讓自己更難過。
賀冶沒走。
病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后突兀的響起幾聲『汪汪汪』的人聲。
我身體僵硬,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轉身看去,賀冶眉眼彎彎,唇角含笑,對著我又學了幾聲狗叫。
「汪汪汪…」
「你…」我驚詫到心口發悶,不可置信地罵他:「你真的有病。」
桀驁高貴如賀冶,此時自己把自己踩入了泥濘。
讓我如何不心驚。
賀冶滿不在乎,輕松地笑了笑,「只要你愿意理我就好。」
我心里頓時涌上一股怒意,破口大罵:「別在這惡心我,你有病就出門找個人問問精神科在哪,滾出去。」
罵完我氣息不穩,劇烈咳嗽起來。
賀冶想過來幫我順氣,被我一把推開。
「滾!」
賀冶眼圈逐漸赤紅,嗓音暗啞:「我走,你別激動。」
他緩慢地走出了病房,站在門外遠遠望著這邊,一動不動,猶如佇立的雕塑。
我將被子蓋過頭,心悶至極。
25.
賀冶沒走。
他在我病房走廊的長椅坐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
醫生來看過我后,確認我已無大礙,可以出院了。
在我整理東西時,賀冶搶先去幫我繳清了住院費,辦好了出院手續。
我氣得拿錢甩到他臉上,「有意思嗎?」
賀冶的神情頹廢黯淡,眼底血絲一片,看過來的目光有種支離破碎的脆弱,讓人覺得心慌。
他沉默地蹲下身,把散落的錢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