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忍著痛意,有些任性地說:「不去行不行,給別人拍吧。」
她比我冷靜,也比我淡定:「幾個億的違約金,你想清楚了?」
我抱著手,轉頭看向車水馬龍流光溢彩的窗外,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周淮安第一次直接插手我的工作。
宋垚說的話,在我腦海中反復,他們這種人最看重臉面。
我將周淮安的臉面撕破那日,他的飛機從國外落地上海,原以為我們會再大吵一架,可他卻帶著我去了他好友的婚禮,那算得上北京城近幾年最大的一場婚禮盛事。
那場婚禮上,集齊了周淮安幾乎所有的關系網和人脈,可偏偏是在那樣一個事件過后,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他養的女人是個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宋垚當時舉著酒杯,隔著長腳桌,輕聲道:「沈念,你能耐,他任由自己的臉面被按在地上踩,也要將你帶在身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他的,反正誰也不敢將話說到他跟前。」
我望著朝我走來的周淮安,有些彷徨,有些酸澀,你將局面弄得這般大,可曾想過這沒有結局的一盤棋究竟要如何收場。
扔捧花的時候,與我不熟的新娘特地邀請我上去,周淮安坐在左側下首看著我。
婚宴的花束被燈光照得色彩繽紛,我在這漫天歡喜的幸福中,眼也不眨地看向他。
純白嫁衣,花滿宴席,親朋好友,歡聚滿堂,這一刻,大約是我們無望的余生中,離婚姻二字最近的時刻。
倒數三聲,那寓意著幸福的捧花向后飛來,我低頭避開周淮安的眼,也側身避開了那束花,接到捧花的女生爆發出歡呼聲。
我再看向周淮安時,他原本微勾的嘴角已經拉平,緊抿著唇,抬著一雙陰郁的眼眸盯著我。
20
「所以,我送你的那枚戒指,可以還我嗎?」我低著頭,又問了一遍。
周淮安將手上的戒指摘掉,在身上摸索了好一會兒,啞然道:「我明明帶著的……」
是啊,明明帶著的,可是怎麼會找不到了呢?
那枚戒指是一對,是我十八歲時拿到的第一筆片酬,連帶著我無數個兼職賺來的錢買的。
那也是我第一次買那麼貴的東西,雖然對他來說不足為道,可他那時身邊就我一個,寵得沒邊,那個戒指他一戴就是八年。
他面色有些倉皇,張開空蕩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盯著看。
我撇過眼,不忍再看。
突然一聲悶哼響起,我急忙轉頭,就見他面色蒼白,冷汗直下,捂著腹部倒在了桌面上。
「周淮安?周淮安!」
我對他的身體太熟悉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犯過胃病,我將他扶到床上,倒了水喂他吃藥。
拿過毛巾,將他臉上的汗都擦過一遍,我下床打算煮點粥。
他眉頭緊鎖,一只手捂著腹部,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我,額頭一點點蹭了過來:「別走,念念。」
病中的周淮安,像易碎的白瓷器,我撥開他被汗水打濕的額發,一點點地撫平他的眉間。
「沒走,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我不吃,你待著。」
他每次犯胃病都像換了個人一樣,幼稚無理且胡鬧。
在盡可能不犯規的前提下,我做不到對他置之不理。
我們在彼此身上留下的印記太深,不見面還好,但凡見到一眼,那種將心頭肉剜出的痛便會像鋸刀一樣在腦子里拉扯。
周淮安吃過藥,在床上睡了一夜,我在一旁的沙發上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卻枕著他的胳膊醒來。
如同過去那幾千個日夜一般,睜開眼,入目便是他的下頜,我往后退了退,險些滾下床時,他彎了手臂將我撈住。
「打電話給你秘書,讓他派司機來接你。」剩下的話,我沒再開口,我將他的衣服放在沙發上,平靜地看著他。
他倚在床頭半靠著,輕聲道:「再等等。」
究竟要等什麼,要等到何時,我已經不想深究。
21
周淮安的未婚妻叫李清悅,她要見我,她手底下的人幾乎是押著我過去的。
見面的地點在靜安區一間極私密的茶樓,我與她面對面坐著。
李清悅身上有著同江女士近乎一樣的氣質,高貴得體,不可侵犯。
她放在茶杯旁的右手,戴著一枚與周淮安一對兒的戒指。
陽光偶爾灑在那鉆石上,白茫茫的光像一道道利劍,刺得我渾身都痛苦不堪。
她微笑地看著我,開口了說第一句話:「沈小姐,我不介意的。」
我有些茫然:「什麼?」
她笑得更得體,更端正:「我不介意你和望齊,他不會愛我,所以他愛誰我都不在意,我要嫁的也不單單是他這個人。這個社會,利益關系比任何情愛都重要,但他顯然有些昏了頭。所以我想著,你乖巧懂事也聽話,留在他身邊挺好,與其他日后再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你這樣身家清白的,我也放心。」
我知道,周淮安他不僅僅是他自己,他在這個社會上已經成了一個符號,從這個符號延伸出的所有價值,組成了他的一生,成了他逃脫不掉的宿命。
她說的話,細細想來沒有大錯,這是他們這個圈子里的常態,是這個社會的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