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歲暮時》第7章

嚇倒是不會,只是周淮安,從今往后,我大約再也不會踏進趙家的門了。

他這才注意到我手上的動作,皺著眉頭問:「你要去哪?」

「去國外一段時間,安導給我爭取到了一個國外學校進修的名額,我答應了。」

「我剛從國外回來,你就要走?」

「是啊,一段時間而已啊。」我仰頭笑著看他,「你又不是離不開我。」

我愛他,愛到滿心滿眼都是他,愛到情深不可自抑時,我曾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一遍遍說著喜歡。

最初時,他笑著,無所謂地回著一句:「聽著呢,周淮安吶,也喜歡我們念念。」

后來,他不敢回應,只是眼眸深深地看著我,不說愛也不說喜歡,卻固執地要我一遍遍說愛他。

我依然還愛著他,只不過那刻我便意識到,這份愛不應該再毫無保留,我與他總會有分開的一天。

周淮安做人漫不經心,散漫至極,但那樣人家出來的孩子,有些事窺個影子,便能猜到七八分全貌。

他心思一亂時,便會不由自主地玩起手中的打火機,咔嗒咔嗒的聲音在室內此起彼伏。

「有沒有想過考個單位?你這麼喜歡表演,那些話劇院文工團什麼的,也適合。」

我放在行李箱拉鏈的手,有一瞬間停住,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拉起拉鏈。

「考公務員,考事業單位,考老師……我都可以考得上的。

「可是周淮安,你見過十八歲時為了爭取一個背景板角色苦練站姿的沈念,也見過十九歲時為了練習一句臺詞,連做夢都在呢喃的沈念。你見過所有我為夢想奔波的不堪和疲倦,你也見過我在夢想中光芒盛開的樣子。

「所以,你怎麼能忍心說出這樣的話呢,周淮安?」

我并沒有意識到,原來說完這簡短的幾句話,我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落在行李箱上。

周淮安蹲下身子,將我抱了起來。

他低著頭,一點點抹掉我的淚:「我的錯,我就問問,沒非要你去,不喜歡就不去了,嗯?」

我說不出那樣的話來,我沒法告訴他:周淮安,你的母親,你的家庭不會因為我是考公還是考編而改變看法,無論我怎麼做,都不會被接受,只因為我是我。

臨到去機場那天,周淮安飆著車趕到機場,要知道,他平日做人懶散,就連開車都有些中老年做派。

周淮安從貴賓通道直接走了過來,攔住了我:「你要什麼樣的老師,我都給你請回來。國外不去了,行不行?」

他從小到大,張揚慣了,有人捧有人寵,哪怕再成熟,骨子里有著小孩一樣胡鬧且自私的占有欲。

我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像看玩鬧的孩子一樣。

「我又不是不回來,你這是做什麼?」

「沈念,別讓我知道,你在謀劃著離開我。」

被他看出來了,我想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周淮安,不要這麼想。我只是在變得更優秀而已,我越來越好,你不應該替我開心嗎?」

我幾般好都無法與你相配,我又怎敢再墮落?

哪怕我有一天離開你,我也希望我是獨立而優秀的個體。

他低垂著眼,放了手,只說:「早去早回。」

14

國外三個月,數趟橫跨大洋的萬里來回,是他此刻愛我的見證。

我們都在努力愛著彼此,可再努力,似乎也只能到這個份上了。

窗外的落霞覆蓋著碩大的鐘樓,白鴿莽撞起飛,落下一道道飄蕩的剪影。

我收回目光,側頭看著在我肩上睡了過去的周淮安。

他睡得不安穩,兩道眉毛微微皺起,領口的襯衫被擠壓得有些變形。

我用手指撩開他的額發,驚覺,數年前那個倚在窗臺叫「小天鵝」的男人,輕裝打馬過的少年氣,也在歲月輪轉中,染上倦怠。

我在英國生了一場病,重感冒發燒。

周淮安已經能夠輕車熟路地照顧我了,喂我吃過藥,他半躺在我身邊,一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讓我安穩入睡。

我還記得,當時我第一次在他跟前生病時,他忙得一塌糊涂,從來沒有照料過別人的人,一切從頭學起。

那時,他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生姜和可樂的驅寒藥方,趁我睡著時,在廚房搗鼓半天,做成了可樂煎生姜。

我攀著樓梯扶手下樓時,他看了過來,我們隔著滿屋的煙霧繚繞相視一笑。

睡到夜半,我退了一身汗,腦子清醒著,也再睡不著。

在英國舊式的公寓里,我翻出一部黑白電影。

這部電影我一個人看過無數遍,臺詞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周淮安在身側睡著,我將電影調成了靜音。

黑白電影加上靜音,像在看默片。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問我在做什麼。

我指了指屏幕,他撐開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話。

「你睡吧,我一個人看。」ყž

他笑笑,聲音有未清醒的困倦:「看電影這事兒,怎麼能一個人?」

屏幕上,安妮公主正從城堡上偷偷爬下來,開始她在羅馬足以品味一生的一天。

從前看時,我只沉迷于公主明媚的笑容,試圖掙脫束縛的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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