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約記得,當初因為錯失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獎項,哭得不自已時,周淮安是如何一邊嘆氣,一邊繾綣呢喃著:
「不過一個犄角旮旯里的獎項,不要也罷,以后你拿了影后,我們狠狠打臉那些有眼不識泰山的,不哭了,嗯?」
我哭得更狠了,不確信地問:「我真的能拿影后?我連女 n 號戲都混不上,我什麼時候能拿影后,你又在哄我……」
他笑道:「我們家念念厲害著呢,不信你自己,還不信我,周淮安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纏著過去抱著他的腰,將淚水都擦在他那價值不菲的襯衣上,惹得他用手捏著額頭,不敢怒也不敢言。
洗過澡后,我將自己扔在柔軟的大沙發里,拿起手機,一條條地回復著大家的祝賀信息。
指尖翻到一個名字,停頓了半晌,聊天的信息還停在半月前。
那時,我們鬧得不可開交,我累到極致,在副駕駛座上,平靜地跟他說:「分手吧,周淮安。」
他手指捏緊方向盤,額頭青筋暴漲,咬牙切齒道:「不可能,你想都別想。」
我笑得溫和,卻殘忍:「我都這樣給你難堪了,你還要繼續嗎?」
他猛地轉頭看向我,呼吸極重,幾息間平復下來:「沈念,你到底又在鬧什麼?我最近很累,你給我點時間……」
一場爭吵不歡而散,誰也不愿意再當鋪臺階的那個人。
門鈴和手機鈴聲同時響起,大約來自同一人。
我冷漠地任由手機和門鈴響了半天,置之不理。
直到,門把轉動,我才想起,這房子的密碼還沒換過。
我坐在沙發上,看向玄關處。
帶著滿身風塵的周淮安,一雙眼沉沉地望向我,眼睛是欲望的器官,那雙眼曾經淡漠無他物,是我將他拉下凡塵,后又任他在欲海中苦苦掙扎。
我比自己意料中的要平靜很多,有些事情也許是該好好解決了。
「這麼晚了,你從北京過來?」
他站定在我身前,遮擋了一大半光源,身上的襯衫微皺,衣袖依舊挽起。
須臾后,他坐了下來,將頭輕輕靠在我肩上,似是累極了,嘆氣道:「在鬧什麼?」
幾分真意,幾分真情,說不清,道不明。
周淮安,你還看不透,這場即將到終點的游戲嗎?
我平靜地問他:「你是在想,等你結婚后,我給你當情婦嗎?
「周淮安,別這樣作踐我。
「成嗎?」
他愣了愣,半晌道:「給我點時間……」
我打斷他:「我們試過了,不是嗎?周淮安,我試過了,可結果是頭破血流,你非要拉著我,再撞一次南墻才肯罷休?」
我低著頭看向他的無名指,真心道:「新戒指挺好看的。」
周淮安的手瞬間僵直,一動不動。
我仰頭,如初見時那般,笑著看他:「所以,我送你的那枚戒指,可以還我嗎?」
4
多遺憾啊,年少的極致愛戀,走到這般兩相失望。
十八歲那年,再次見到周淮安,是在學院的一場晚會上,我被臨時拉去湊數舞蹈演員。
我原以為不過再一次的萍水相逢,卻是幾多糾纏的開始。
我穿著純白色的舞裙,在一旁等人。
他不知早就在那兒還是后來的,手指的煙伸向窗外,懶懶地叫道:「小天鵝?」
我轉過頭,一眼看到是他,眼中有一瞬間的亮光。
他悶聲笑著:「沒認錯,還真是你。」
我移步過去,好奇地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低下頭,風中送來他身上干凈好聞的味道。
「閑著無聊,隨便走走,就到這兒了。」
他像哄小孩兒似的,可我沒必要去較真。
他接著哄我,請他吃個飯,說是挾恩以求。
我都準備好了,拿出所有打工的錢請他吃飯,因為他看起來很金貴,我難以想象,他坐在油煙臟污的小店中,那種格格不入的矛盾感。
然而,他腳步拐來拐去,進了學校食堂吃了夜宵。
他吃得很少,幾口下去,就不動筷子,反過來跟我解釋,胃不好,吃不了太多。
我原本以為那是為了安慰我,可后來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他的胃被自己作壞了。
同他在一起時,我為了照顧他的胃疾,學了各種熬粥的手法,每次他胃病犯了,我都像怕他碎了一般,沒日沒夜地守著。
他那時就半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地捏著我的臉,嘴角掛著笑。
「看你緊張的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癌癥晚期了。」
我氣得打了他一巴掌,端著碗頭也不回地下樓。
周淮安手上幾家公司,初創時期,他同大多創業者一樣,拿命在熬。
我一度以為他也不過是靠家里的一點小本金,自己闖出來的人,曾暗暗自喜只要我努努力,兩人也不是相差很遠。
5
后來幾番來回,似乎總有理由交流,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周淮安已經闖入我人生了。
第一次見他的那些朋友,是在北京城有名的一家夜場子。
那時我精心打扮,想給他朋友一個好印象,周淮安見到時還詫異了一下。
等到了那邊,我才明白他在詫異什麼。
一個場子,男的是他朋友,女的是朋友帶來的女伴。
他的朋友對出現在周淮安身邊的我,視如尋常,只抬頭看了一眼,便招呼周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