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有幾位與傅雅交情很好的人也站起來幫她說話:「是啊,孩子,傅家雖沒生你好歹也養了你,可不能這樣血口噴人。」
我沉默著,關掉錄音筆。
我也有想過讓舅舅與傅雅對峙。
可半個月前,他住了很久的房子人去樓空,像是人間蒸發似的,怎麼都找不到。
「他——」
我剛要開口說話,身后的大屏幕發出聲響,開始播放一個我從沒見過的視頻。
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出現在畫面中。
他抬起頭時,我和姐姐驚訝對視。
正是我們找了很久卻沒有任何蹤跡的舅舅。
他看向鏡頭外的人:「你想讓我說什麼?」
下一秒,視頻里響起另一個男聲:「就把你剛才跟我說過的,都再說一次。」
竟然是……傅聞晝。
舅舅沉沉嘆出一口氣。
「行,我說。」
27
「我媽去世后,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我姐,我不甘心,但也忍了。」
「后來我欠了錢,他們說還不上錢就要砍掉我的手,沒辦法,只能跟我姐借錢還債。」
「但她不僅不借,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我罵了一頓,憑什麼?」
舅舅把后背靠在墻面上:「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傅雅,也一直都知道她暗戀我姐夫很多年,當年我姐他們結婚,我還看見過傅雅在酒席上大哭。」
「所以我找到她,跟她說我有辦法報復我姐他們,事成之后,酒店歸她,我姐的房、車還有錢都歸我。」
此時此刻,真相就像是一顆洋蔥,一層一層被人剝落。
「當年,許半溪父母出事時,你在哪?」傅聞晝問。
臉色暗黃的舅舅表情一愣:「我……」
「我在現場。」
「我姐和姐夫,是被我推下去的。
」
舅舅用手抹了把臉:「事后,傅雅篡改傅氏集團的監控視頻,為我創造了不在場證明。」
「傅雅還問過我,我姐有幾個孩子。我跟我姐好歹姐弟一場,我怕傅雅會對孩子怎麼樣,所以跟她說,我姐只有一個孩子,在海城福利院,叫許半溪。」
說完,舅舅看向傅聞晝:「我保證句句真話,當年和傅雅的通話我都有錄音,U 盤就保存在老房子的地板下邊,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找!」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會履行承諾的吧?我欠的那幾千萬賭債,如果我不還他們就會報復在我兒子身上,我愿意去坐牢,去贖罪,傅先生,求求你——」
傅聞晝冷聲開口,把他的話打斷:「你這麼在乎你的孩子,當年你親手把你姐姐推下 18 樓的時候,就沒想過她的兩個孩子嗎?」
視頻到這里就結束了。
全場一陣沉默后,那些幫傅雅說過話的人陸續起身離場。
至此,漂浮在海城之上最大的一艘船,終于沉入水中。
角落里,一個穿著夾克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傅雅面前。
正是當年在警局,用自己微薄的工資給我和姐姐買肯德基慶祝生日的陳警官。
他朝傅雅舉起證件:「警察。」
「有人實名舉報你利用不法途徑進行商戰,涉嫌與他人勾結蓄意謀殺,跟我走一趟吧。」
28
我是在游輪的甲板上找到傅聞晝的。
他沒有穿為結婚定制的西裝,只穿了一件純白的 T 恤,遠遠看去,我恍然以為自己看見了 18 歲的傅聞晝。
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過頭,說了一句:「恭喜你。」
四目相對時,我率先移開視線,望著面前的海。
「傅聞晝,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所有計劃的第一步,是我蓄意接近你。」
他點點頭:「我知道。」
「可至少,你 16 歲那年坐在我摩托車后座時緊張地拽著我衣角,被人欺負時下意識地喊我名字,還有我做水煮肉片放了很多鹽時你還會說好吃,至少你和我的這些瞬間,都是真的。」
「許半溪。」
他向我走近幾步,溫聲問道:「你喜歡我嗎?」
半晌,我搖搖頭:「不,我不喜歡你。」
平靜的海面突然掀起海浪。
傅聞晝低著頭,額前的碎發被海風吹起。
他說:「但是我喜歡你,喜歡得快要發瘋。」
「你還記得,你 20 歲生日那天,我們一起那個房子里看過的流星雨嗎?」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告訴我自己,不能再靠近你了。」
傅聞晝笑得無奈:「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
「我 13 歲的時候認識你,一直到現在,我 26 歲。
「你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地融入到了我的人生中,我沒辦法不靠近你。
「后來我想,算了吧,就這樣清醒地沉淪下去,總比窒息來得好。」
說完,傅聞晝低頭,拿出一串水晶手鏈。
他把手鏈戴到我的手腕上:「這是我在積雪寺求來的,住持說,這條手鏈可以保佑佩戴者諸事美滿、心想事成。」
手鏈的銀扣被他系上,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頂:「許半溪,我們以后,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既然我不能陪在你身邊,那我會日日夜夜向佛祖請愿。」
「愿你所想皆得,既要圓滿,也要快樂。」
29
傅雅入獄那天,李妍決定皈依佛門。
在積雪寺剃度前,她剪下一縷長發,放到一個木盒里。
她說,這樣就是代表那些前塵往事已經成為過往。
不管是我,還是她自己,都要為自己而活了。
再見面時,已是第二年的冬季。
她穿著厚重的僧衣,虎口處掛著一串佛珠。